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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這麼說也對,與其讓他老在府裡,不如趁他還搶手,賣個好價錢!怎麼樣,郡主對這筆買賣可有興趣?」楊無憂哈哈大笑,又變成那個刁鑽頑皮的陽光少年。

  沉醉被他一逗,也忍不住開起玩笑來:「聽起來不錯,時機一到我一定出手,保證給你個好價錢。」

  這時台下鼓起掌來,原來是要唱新曲了。

  怨懷無托。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信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燕子樓空,暗塵鎖、一床弦索。想移根換葉,盡是舊時,手種紅藥。

  低柔的聲音帶著些微怨,在空氣中迴旋著,縹縹緲緲,直蕩到人心裡去。那人在臺上輕舞著,如暗夜裡翻飛的銀蝶,忽明忽暗,千種風情,萬般綺麗,又有說不出的淒美。

  汀洲漸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記得、當日音書,把閑語閑言,待總燒卻。水驛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

  一曲終了,台下一片喝彩。

  好一句拼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沉醉暗歎,有千般無奈,萬般眷念,卻又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仔細一看,還是個男人呢,居然唱得比女人還柔媚入骨。

  正覺意猶未盡,戲臺邊突然吵鬧起來,沉醉望去,只見幾個人圍住了那戲子,眾人紛紛上前觀望。

  她與楊無憂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想看個究竟。

  只見一細眼尖腮的綠衣男人正用扇柄支起戲子的下巴,笑容猥瑣:「大爺我嘗過的美女不少,俊哥兒倒沒見識幾個,尤其像你這樣比女人還嬌媚的,更是極品啊,怎麼樣,跟爺回去,讓我好生瞧瞧?」

  那戲子冷著臉,眼裡閃過一絲怒氣,抬手將扇子推開。

  「喲,還真有不怕死的,夠倔,我喜歡,來人,把他押到府裡去,我看他脾氣到底有多倔!」男人狠狠一笑,囑咐左右。

  戲子唇一抿,垂在身側的拳頭已握緊。

  「住手!誰敢動他試試!」清麗的聲音喝起,眾人轉頭,看見一紫衣少女走了過來,冷著一張俏麗的臉。

  「呵呵——今兒老天長眼,給我送一對人來了?」綠衣男盯著沉醉,一雙細眼裡盡是欲念。

  那戲子看見沉醉,竟是一怔,隨即恢復自然。

  沉醉冷冷一笑,一個輕巧的旋身,那綠衣男人已被她反扣雙手,正欲掙扎,卻見一隻尖筷離自己眼睛僅距微毫,當下嚇住不動,再看左右的下人,早被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制住,倒在地上滾成一團。

  「姑娘何必為了個戲子動氣呢,本來就是讓人賞玩的貨色,你放手,一切都好說——」那男人臉色青白求道。

  「戲子又如何?戲子不是人嗎?戲子就得受人賞玩欺淩?我看他靠自己的本事吃飯,比你這混帳東西高貴不知幾倍!滾!」沉醉怒道,一把推開他。

  「謝過姑娘。」那戲子聽著她罵的話,居然有些動容,然後姿態謙恭地欠了下身子,「在下曲已唱完,告辭了,有緣再見。」

  「不客氣。以後自己小心。」沉醉盯著他,他臉上的濃妝未卸,看不出真實長相,但那雙深幽的眼睛,總讓她有種熟悉感,而且看他不卑不亢的氣勢,似乎不像一名戲子就能有的,但一時半刻她卻又說不出所以然。

  不由得搖搖頭,和楊無憂轉身欲離開。

  「無憂你怎麼在這裡?」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沉醉聞聲抬頭,對上一雙深沉的眸子,看見她,黑眸裡閃過一絲訝異。

  「爹——」楊無憂訕訕地笑。

  「哼。」楊恪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薄怒。

  「剛才聽裡面的聲音那麼熟悉,原來是郡主。」

  他背光而立,夕陽的餘暉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影,投映進她眼裡,也投映進她心裡。

  於是她看他,輕輕一笑:「侯爺別來無恙。」

  第九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楊恪望著眼前粉雕玉琢的俏人兒,呼吸不由得一窒。剛剛遠遠地聽見清亮嚴厲的聲音義正詞嚴地訓斥,讓人忍不住暗猜是怎樣一位英氣的女子,卻沒料到是她,此刻又如一株空谷幽蘭,周身籠著輕靈的紫色,靜靜地綻放在他面前。

  「爹,我才想起要替辛遠秋那老風流拿他訂下的字畫呢,麻煩你替我陪沉醉啦!」楊無憂剛撂下話,人就跑得不見蹤影。

  楊恪心裡自然是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離開,又不好發作,只是聽到他直呼沉醉的名字,蹙了下眉,輕叱了一句:「沒個規矩!」似乎是有些不悅。

  沉醉看著他,亮晶晶的眼裡閃爍著淘氣的光芒:「侯爺若願意,我倒是很樂意聽你喚我醉兒。」

  楊恪看著她嬌媚的笑容,不知道回她什麼好,終於放棄地搖搖頭,無可奈何地一笑。她真的是不知道什麼叫委婉,總讓他無法招架。

  「你——喜歡聽曲嗎?」想轉移話題,突然覺得再叫她郡主又好像有些不妥,所以只好用了「你」字。

  「我不是來看戲,而是來看你。」本以為再見面多少會尷尬的,可見了他,心裡的話還是不知不覺就輕易出口了,仿佛中蠱一般。

  楊恪一愣,繼而苦笑:「你一向都這麼直接嗎?」

  「如果直接更有效果。為什麼不呢?做人何必那麼辛苦?」沉醉開始覺得,看他無措是件有趣的事情。

  「也是。」嘴裡順著她,楊恪心裡忍不住歎了口氣,說的人沒覺得辛苦,聽的人辛苦啊。

  「離、憂、閣,」沉醉一字一頓地念著牌匾,轉頭看他,「為什麼起這個名字?要是聽到傷心的曲子,哪裡還高興得起來?」

  「戲子無情,無情離憂。」他淡淡道。

  「我不同意,」沉醉想了會兒,表示反對,「若有情,至少喜憂參半吧。戲子無情,是因為不曾有人真心相待,所以不如無情。可惜有些人,就算有真心奉上,也視若無睹。」

  她斟了一杯茶,輕輕推到楊恪眼前,一雙清澈的眸子鎖住他:「一片冰心在玉壺,你可願試飲這一杯?」

  他微微一僵,看著那茶杯,似乎覺得它格外燙手,正欲開口,聽見她清脆的笑聲:「開玩笑的啦,你還當真了。上次我碎了一地的心還沒全撿起來呢,哪能這麼快再受刺激!」

  沉醉自己都覺得笑得格外高興,只是手心卻不由得握緊,汗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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