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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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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中,一陣鼓聲正傳來,遠遠的,卻清晰分明。 呂汜精神猛然一振。只見黝黑的夜色中,一道亮光正向這邊移來,如同火龍一般,將原野照亮。 「王公!快看!」樓船上,將官指著前方。 王欽視去,面上的笑容漸漸凝住。火光熊熊,無數軍士突然從濃煙之中沖出來,如潮水般,將本已經攻到棧橋的叛軍殺退。一時間,喊殺聲滿山遍野地傳來,幾乎將樓船上的鼓聲也淹沒殆盡。 「王公!」一名將官急急跑來,氣也顧不上喘,大聲道:「朝廷……朝廷援師!」 王欽面色霎時鐵青,這時,朝廷的旗幡在火光中清晰落入眼中。 胸中一陣氣血翻滾,突然,王欽「哇」地大叫一聲,噴出一口血來,在旁人的驚呼聲中,直直倒了下去。 夜色濃黑,江上燃起的的火光已漸漸小了。前方還在廝殺追逃,水寨中,軍士們已開始收拾著可用的兵舟,預備乘勝追擊。 岸上的主帥大帳裡,卻是沉寂一片,哭泣聲低低。 「大司馬一直立在臺上,直至將軍來到才倒下。」呂汜仰頭吸一口氣,雙目通紅,聲音在喉中已經哽咽。 顧昀身披鎧甲,定定地站在榻前,一語不發。 顧銑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神色一貫的安詳,卻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他看著顧銑的唇角,似乎仍帶著微微的上揚。 「……甫辰此去京城,若得成功,必威名冠世。」臨行時,顧銑含笑的話語在心間徘徊。 鼻間一陣酸澀湧起,顧昀眼前倏而模糊。 突然,他轉身,大步走出帳去。 「將軍?」曹讓和余慶跟著出來,各自擦擦臉上的淚跡,驚訝的看他。 「大司馬的戰事還未完。」顧昀聲音沙啞,說罷,將頭盔戴上,頭也不回地向前方走去。 北岸水寨中,舟舸滿載軍士而出,似乎要將大江攔腰截斷。前鋒的兵舟已經攻入了叛軍水寨,鼓聲連綿擂響,似乎已經昭示著勝利。 顧昀站在在舟首,風呼呼地將鎧甲下的衣袍撩起,血污與煙灰在素色的衣料上格外觸目驚心。舟楫的殘木和屍首漂得滿江都是,不時地被兵舟撞開,咚咚作響。旗幡在叛軍營寨的盡頭飄揚,顧昀望著面前,有什麼貼著臉頰流下來,滿是熱氣,竟分不出是汗水還是淚水。 「將軍!」曹遂跑過來,興奮地稟道:「我等在江口截獲了叛軍樓船,上面正有濮陽王!」 顧昀轉頭看著他,火光中,雙目深深。 他正要開口,突然,破空之聲響起。 曹讓一怔,只見顧昀的表情定在火光之中,背後,露著一截羽箭的尾巴。 「咻」,又一聲破空響起。 「將軍!」曹讓眼疾手快,急忙拉著顧昀臥倒。 胸中還在喘著粗氣,顧昀睜著眼睛,只覺背後的劇痛正化作絲絲麻痹,渾身漸漸發寒。 「將軍!」曹讓神色焦急,對著他大喊。 顧昀張張嘴,心仍在跳,視野卻開始混沌不清。 黑暗侵來,身下綿綿的,顧昀覺得力氣正在流盡,又覺得似乎正變得輕鬆。 他覺得自己似乎在騎馬。 陽光燦爛,他正馳騁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中,肩膀被顧銑用力拍著,耳邊回蕩著他爽朗的笑聲; 恍然間,他又好像回到了那時的氐盧山上,他獨自走在山間,對著漆黑的森林,一邊疾走一邊大吼:「姚馥之……姚馥之……」 「……你可須說話算數。」一個聲音似遠似近,如風一般在耳畔拂過…… 春鶯囀 二月的天氣,已漸漸宜人。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路旁的積雪消融,露出青草嫩綠的顏色。 錦衣玉冠的青年騎馬走過鄉間,細長的瓔珞飾在馬身,一柄長劍掛在腰間,俊秀的面容高貴而不乏英氣,引得田間勞作的鄉人注目,幾名在路旁採桑的女子亦忘記了做活,滿臉傾慕。 「這莫非是哪家出來踏青的公子?」一人紅著臉,嘖嘖稱讚。 旁邊一人想了想,搖頭:「這等偏僻鄉邑,哪家公子肯千里迢迢來踏青?」 銀鈴般的笑聲在身後低低傳來,青年似未覺察,只將雙眼望著前方。 幾棵柳樹立在路旁,青翠的枝條掩映著青瓦的簷角。梢頭,一杆酒旗高高地挑著,迎風飄蕩。 青年看看那裡,也覺得腹中饑餓,待行至酒肆前,他將馬栓在柳樹上,逕自入內。 店主人滿面笑容地上前招呼:「郎君請坐,不知郎君用膳還是飲酒?」 青年往旁邊看了看,挑一處潔淨案席坐下,對店主人道:「可有肉?」 店主人答道:「還有些肉糜。」 青年頷首:「來些肉糜和米飯,再上二兩春釀。」 店主人答應,朝堂後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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