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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紫微宮(中)

  夜色濃濃,馬車轔轔走在京城街道上,寂靜之中,車輪聲尤為響亮。

  馥之一身宮侍裝扮,靜靜地望向外面。透過細竹編就的車幃,只見大路上空無一人,唯有車外的琉璃燈火光搖曳。

  「在想甚?」大長公主的聲音緩緩傳來。

  馥之轉頭,只見她不知何時睜開雙眼,正看著自己。

  「並未想甚。」馥之淡淡道。

  下晝時,大長公主親自到大司馬府,說要邀馥之同車前往承光苑賞秋梧桐。大長公主身份不比別人,賈氏見馥之無異議,在大長公主面前不好出言反對,也只得准許了。

  此後的事便水到渠成,馥之隨著大長公主到了新安侯府,換上這身內侍裝扮,聽命婦交代宮中行走的規矩。到了夜裡,換上這馬車,啟程往宮城。

  大長公主淺笑。

  「你在想若果真救得今上,姚美人該如何脫罪,可對?」她緩緩道。

  馥之看向她,沒有言語。

  她說得一點不差,馥之不得不佩服這姑氏的本事。

  昨日從何萬口中,馥之大致得知了姚嫣出事的經過。上月,皇帝甚青睞姚嫣,連日臨幸。本是好事,可就在一夜之後,晨起時,皇帝突然覺得不適,當日發起熱來,時好時壞,幾日之後,即臥床不起。太醫診出是中毒,卻說不清來源。而皇帝發病前,起居皆在姚嫣處,姚嫣被理所當然地被拘了。南方正值戰事,此事一直嚴禁聲張,姚嫣則被拘著,「弑君」的罪名卻說不得,只含混地稱她違犯宮規。

  姚征身為尚書,在朝中地位不低,結交的京中貴人也有許多了。可他竟連姚嫣犯事的細節也打探不出,馥之到了姚征府上探望時,只見他神容消瘦,那往日為人要強的三叔母一見到她,便幾乎聲淚齊下地請她入宮見太后,為姚嫣求些情面。

  只是姚征與鄭氏恐怕萬萬未想到,皇帝一旦不治,姚嫣便要坐實「弑君」的罪名,不僅姚征一家,潁川的姚氏也要牽連其中。

  情勢急迫,盧嵩又在太行山未歸,大長公主要馥之入宮診治皇帝,馥之不得不答應。

  她看向大長公主,外面的光影在她精緻的面龐上交疊,只覺愈加莫測。聽說竇皇后有孕在身,大長公主如此盡心救治皇帝,其中因由,馥之也大約明白。此事處處透著複雜,為免牽連,她從大司馬府中出來時,一個從人也沒有帶。

  「姚美人頻得聖眷,宮人爭寵嫉妒也是自然,眾口鑠金,所授罪名向來無幾分真實。今上並非愚鈍之人,這些干係豈不知曉?馥之只消救得今上,到時即便無他人相助,脫罪亦有何難。」只見大長公主開口,不緊不慢道。

  馥之神色無波,目光沉靜

  「承姑氏吉言。」片刻,她低低道。

  馬車轔轔向前,將近宮城之時,忽然轉頭走入一條小巷。

  琉璃燈搖曳的光照下,只見另一駕馬車已等候在此。

  待她們的馬車停下,那車駕上的車幃掀開,一人頭戴羃離,撩起的輕紗下,面容秀麗。

  「阿宓。」大長公主淺笑。

  王宓沒有說話,片刻,卻看向馥之,雙目深沉。

  夜色中,宮門兩旁的闕樓聳立著,如山峰般崔巍。

  宮門處,火光明亮,幾十名衛士披甲執戈,威武地立在黝黑的大門前。

  見是長公主車駕,守門將官查驗過符令,即命衛士向兩旁撤開。馥之斂眉觀心,垂眸隨著車駕與向前走去。馬車駛過門洞,車輪聲倏而隆隆震響,未幾,視野倏而開闊,宮殿高大雄渾的輪廓嵌在夜幕中,巋然屹立。

  過了幾重宮門,王宓從車上下來,換上步攆。

  「往紫微宮。」她吩咐道。

  內侍應下,抬起步攆,穿過長長的宮道,暢行無阻,一路入了皇帝的紫微宮。宮門處,衛士林立,竟倍于比宮城大門的守衛。

  中常侍徐成正在殿外,見長公主來到,忙迎上前去。

  「殿下。」他低聲一禮。

  王宓看看殿中,不多旁話,問他:「我皇兄現下如何?」

  徐成眉間帶著掩不住的憂色,道:「陛下仍一直未醒。」

  王宓頷首:「丞相等人可曾來過?」

  徐成答道:「下晝曾來過,見陛下未醒,與太醫詢問些話便離去了。」

  「太后呢?」王宓又問。

  「黃昏時已回宮。」

  王宓一訝:「這般早?」

  徐成低頭道:「小臣只知那時樂安宮來報,說大皇子哭鬧。」

  王宓默然。

  徐成微微抬眼,卻視線忽而落在王宓身後。

  感覺到那目光的銳利,馥之低著頭,努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手指在袖間緊緊攥起。

  「我去看看。」只聽王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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