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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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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昀坐在車裡,望著街景在面前掠過。 馬車的顛簸下,後腰上仍隱隱作痛。那日皇帝離開後,沒多久,顧府也派家人來將顧昀接了回去。此後的幾日,他只臥榻靜養,盧嵩每日到顧府給他施針換藥,也恢復得不錯。 不過,延壽宮筵的日子漸近,承光苑那邊也日益緊迫。雖有曹讓接手,顧昀卻不能完全放下,今日征得盧嵩允許,顧昀乘車到承光苑查看了一番。 天色又到了下晝時分。車子奔過大街,東市近在眼前。 經過那日事發的店鋪前,顧昀命馭者停下。他看看那店鋪,只見大門緊閉,果然已是查封了。視線不由地再移向東市裡面,日光落在一片青灰的瓦頂上,似泛著些柔光。 「君侯,可繼續回府?」馭者問。 「先往東市換藥。」顧昀道。 馭者應諾,趕車朝東市馳去。 東市常有車馬載貨通行,裡面的小巷也設得寬敞。 顧昀的車子沒有走人山人海的大街,卻穿過巷子,在盧嵩醫坊的後門停下。小門虛掩著,顧昀讓馭者和馬車候在外面,逕自走入院中。 醫坊還未開張,進到裡面,卻只有阿四在堂上滿頭大汗地做木工。 「盧子出去了。」阿四看看顧昀,聲音依舊沙啞,「君侯可是來換藥的?」 顧昀望望四周,頷首,「然。」 阿四想了想,道:「我知道藥在何處,君侯要換藥,我去拿來也可。」 顧昀看他一眼,沉吟片刻,點頭答應了。 阿四呵呵地笑,放下手中活計,跑到盧嵩室中拿出些調好的藥粉和潔淨的布條,帶顧昀走到廂房裡。 顧昀在木榻上坐下,寬去外衣。 「姚扁鵲可曾來?」他忽然問。 「未曾。」阿四坐在他身後答道,看著他精壯的上身,心中不禁嘖嘖讚歎。他將顧昀腰間的布條拆下,看到傷處,不禁心驚。那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卻有些猙獰,痂皮暗紅帶黑,看得人不忍。阿四看看藥粉,學著盧嵩平日的樣子,將藥粉倒在一塊布上,猛地朝傷口敷去。 「嘶……」只聽顧昀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顧昀回頭怒目,阿四自知下手重了,訕訕一笑。再看傷口,卻發現裡面竟出了血水,呀地驚叫一聲。 「阿四?」一個聲音忽然從院中傳來。 顧昀定住。 阿四面上一喜,如遇救星,忙大聲答道:「阿姊!」未幾,一人出現在門前,頭上幕離撩起,正是馥之。 目光正正相遇,看到榻上的顧昀,馥之亦愣了愣,「君侯?」 顧昀餘光掃過自己赤裸的雙臂,向馥之略一頷首,「女君。」暗自深吸口氣,坐正身體。 「阿姊……」阿四囁嚅著,指指顧昀後腰,「淌血了。」 馥之見狀,忙解下幕離,走過去,阿四忙讓到一旁。 顧昀轉過頭去,只覺身後傳來些若有若無的輕柔氣息。 「去拿些藥酒來,再燒些沸水。」馥之查看一番那滲血的地方,少頃,對阿四說。 阿四如獲大赦,飛奔出去,沒多久,就把酒拿來了,又趕緊去燒水。 馥之請顧昀趴躺在榻上,洗淨手,在榻邊坐下,用布蘸滿烈酒。 顧昀望著門外,下晝日光淡淡,風吹得竹簾輕輕搖曳。 腰上的傷處傳來一陣涼意,片刻,刺痛襲來。顧昀眉頭微微皺了皺,緩緩吐出一口氣。 「阿四修理木器慣了,下手便不知輕重,君侯勿怪。」片刻,馥之帶笑的聲音低低傳來。 顧昀的臉枕在雙臂中間,唇邊揚起一抹苦笑,「嗯。」 馥之將盧嵩的藥粉輕輕敷在傷口上,又拿起一旁乾淨的布條,為顧昀細細纏在腰間。 顧昀稍稍弓起身體,只覺肌膚上,輕柔的觸感劃過,卻似久久停留。他目光掃去,只能看到一角廣袖上光潔隱現的流雲。 「不知師兄為君侯換藥之後,還做何事?」馥之將布條打上結,問他。 「施針。」顧昀道。 馥之沒有說話,片刻,只聽一陣窸窣聲響起。 顧昀回頭,卻見馥之正打開一個小小的布包,其中,根根銀針光亮如絲。 「你要施針?」顧昀詫異地問。 「嗯。」馥之說,她看看顧昀,片刻,補充道,「去年冬時叔父病重,我學了些針術。」 「去年冬時?」顧昀想了想,「至今才半年。」 馥之眼也不抬,頷首。 顧昀回過頭去,不語。 馥之用酒將銀針細細擦過,看向顧昀的身體,認准穴位,將針根根刺入。 誰也沒有說話,室中靜謐無聲。 馥之布好針,靜靜坐在一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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