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春鶯囀 | 上頁 下頁
五八


  見顧昀要起身,皇帝笑笑,「甫辰莫動。」說完,目光落在馥之身上,溫聲道:「女君亦請起。」

  馥之答禮,從地上起來。

  皇帝神色輕鬆,他仍穿著昨日的衣服,左臂上纏著布條,卻精神飽滿,全不見中毒時的樣子。「不想女君亦通曉岐黃?」他看看馥之,道。

  馥之知曉今早來此處見到皇帝,自己的那些事便再隱藏不得了,垂眸答道:「馥之略曉一二。」

  皇帝頷首,沒有說話。又看向顧昀,走到他的席邊坐下。

  馥之見他二人有話要說,也不再逗留,告一聲禮,便退了出去。

  柔軟的衣裾消失在輕動的竹簾後,似攪起一縷輕盈的日光。

  顧昀將瞥去的視線收回,卻發覺皇帝正看著他。

  「陛下身體可安好?」顧昀將目光落在他的臂上。

  「無事。」皇帝道,眉間卻露出一絲疲憊,他懶洋洋地靠在案上,瞥顧昀一眼,「倒是你,盧子說差點便傷到了內臟。」

  顧昀笑笑,「臣無礙。」

  皇帝看著他,冷哼,「我早說你一身蠻性,此番竟去與牛角力,幸而識得這市井中有良醫。」說著,他忽而一笑,「不過,此間有一藥童亦是有趣,昨夜見落暴雨,便將我那馬車收入了院中,又待今晨雨停才去姚博士府上報信,害外面一干人等亂了整夜。」

  顧昀一怔,片刻,道:「姚博士與昀叔父有舊,昀亦是偶然自姚博士處得知此間有良醫。」

  皇帝淡笑,卻沒有接下去再說,片刻,轉而道:「審琨做得不錯,聞訊後即刻關閉城門,並報知太后丞相,行事倒果決。」

  顧昀抬眼看看他,想起昨天的事,不禁凝眉沉吟,「那些賊人可有下落?」

  皇帝淡淡道:「尚不見蹤跡,廷尉只搜了那店鋪。」他伸手,將席上的一塊磨得鋥亮的山形木鎮撥了撥,目光漸漸寒冷,緩聲道:「甫辰,你信不信,有人怕了呢。」

  門外,日頭已經升上了天空。馥之走到廊下,望著頭頂,暗暗地舒口氣。

  「阿姊。」門外的阿四看到馥之,忙走過來。

  馥之笑了笑,從他手中拿過幕離。阿四以前隨他父親學過些木工,此次盧嵩開醫坊,馥之便讓他來幫忙。早晨的時候,阿四突然跑回府來,說昨夜顧昀倒在了東市的醫坊裡。馥之吃了一驚,立刻出門。

  走出路上,卻感覺與往常很不一樣,處處都可看到軍吏,馥之的車被攔下詢問了好幾次。待她終於趕到醫坊,走進廂房裡,竟看到剛剛轉醒的皇帝。吃驚歸吃驚,皇帝中毒,顧昀負傷,再與外面的警備聯繫起來。其中緣由馥之卻不敢猜度,只立刻依皇帝吩咐遣人去報知光祿勳。

  馥之將幕離戴好,看看院中神色戒備的衛士,又看向不遠處,那個以出身庶族而聞名的光祿勳審琨正站在屋簷下與盧嵩談話,表情嚴肅。盧嵩顯然被這些突如其來的朝廷士吏驚到了,神色小心翼翼。

  馥之想了想,覺得自己在此久留無益,便朝他們走過去,向審琨款款一禮,說要告辭歸家。審琨看著馥之,他知曉這女子身份,眼下皇帝已經無恙,倒也無須再留。沉吟片刻,很快答應了。

  「馥之。」馥之剛到門口,盧嵩趕上前來,面色猶豫,低聲問,「那公子究竟何人?」

  馥之望望後院,片刻,卻轉向盧嵩,眨眨眼,「我且問師兄,若將來得入太醫署,師兄可願往?」

  盧嵩愣了愣,皺眉道:「馥之這時開甚玩笑,我向來訥於世故,怎入得朝廷的地方?」

  馥之笑起來,「如此,師兄安心便是。只消好生招待,將來這醫坊,京師之中必無出其右者。」

  盧嵩看著她,似懂非懂。

  馥之卻不再解釋,只輕笑地告辭一禮,帶阿四轉身離去。

  皇帝乘著車,在執金吾和衛尉的護送下回到了宮中。

  守門的宮衛見到皇帝車駕,忙向兩旁讓開,齊齊致禮。車子入了宮門停下,皇帝換乘步輦,由宦官抬著,一路疾走向紫微宮。

  還未到紫微宮前,卻聽見一陣嘈雜的人聲傳來。望去,只見宮門前站著好些人,都是些出入宮禁的近臣,似乎正與宮前衛士爭執。

  「……教衛尉卿出來!老夫有話問他!」其中一人立在眾人之首,聲音尤其突出,竟是太常卿程宏。

  皇帝瞥向走在身旁的衛尉卿褚英。

  褚英望望那邊,面上訕然不定,低聲稟道:「臣命衛士不得放入任何人,以免走漏消息。」

  皇帝沒有答話,看向宮門前,唇邊浮起一抹深長的笑意。

  這時,走在前面的宦官輕咳一聲。

  眾人聞得望來,見到皇帝,皆驚詫不已,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卻不慌不忙,端坐著,待步輦行至眾人跟前,看著跪拜在前的程宏,笑了笑,聲音和緩而清朗,「今日不朝,太常卿也來了。」

  「陛下……」程宏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滿面通紅,肥胖的臉上出了一層汗,化開了幾道白粉。

  皇帝卻不看他,目光直直落在他身後的侍中溫容身上,「溫卿亦在。」

  溫容沒有抬頭,從容答道:「臣今日輪值。」

  皇帝淡笑,看看其餘眾人,「朕昨日逢雨留宿承光苑,未報知有司,朕之過也。眾卿體恤之念,朕心甚慰,如今可各往職屬,不必掛懷。」

  眾臣皆應諾,向皇帝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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