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春鶯囀 | 上頁 下頁
二二


  眾人聽她這番解釋,豁然明白過來。顧昀看向曹讓的手,果然,那紫脹的顏色竟消減了許多;再看他的臉,唇色也恢復了些。

  待最後一隻穴蛛抽搐落地之後,馥之摸摸曹讓的脈搏,已經平穩了。她鬆口氣,看向顧昀,道:「可置帳一頂,將曹校尉移入,明日便可轉醒。」

  顧昀心頭一喜,立刻讓軍士去置帳。眾軍士皆興高采烈,忙搶著去張羅帳篷鋪蓋之物,紛紛奔走起來。顧昀再回頭看馥之,卻不見了她的身影,攔住小校問起,卻回答說姚扁鵲回去了。

  顧昀愣了愣。

  「小人再去將扁鵲請來?」小校道。

  顧昀望望馥之營地的方向,卻道:「不必。」說罷,轉身大步走向置帳之處。

  曹讓躺到大帳之中的時候,已經近子夜了。

  將官們勸顧昀去歇息,讓其他人來看守。顧昀卻沒有答應,命眾士吏商量半個時辰換一次看護,他守頭一輪;又沉著臉,把要同他一起留在帳中的人都趕走。

  帳中靜靜的,夜風寒意凜凜,從小帳四周的縫隙裡鑽進來。

  顧昀坐在鋪邊上,看看曹讓,他仍閉著眼,卻不再是中毒時灰敗的樣子了。顧昀的心亦安穩許多,伸過手,為他掖好被角。又看向帳門,站起身來,想去遮嚴實些。

  正伸手,突然,帳門被掀開了,一人出現在面前,卻是馥之。

  顧昀一愣。

  馥之抬頭看著他,亦是訝然,「將軍?」

  顧昀很快回神,沒答話,將身形往旁邊讓了讓。

  馥之進來,把帳門掩好。燈光下,只見她穿得極其厚實,全身都裹在冬衣裡,手裡還抱著一條氊子。

  「帳外起風了?」顧昀見她的臉頰和鼻尖泛著淡淡的嫣紅,開口道。

  馥之正將氊子放到一旁,看看他:「嗯。」說罷,轉向曹讓,在他鋪邊坐下,從被子下摸出手腕,為他把脈。

  「曹校尉可曾動彈?」過了會兒,馥之問道。

  「未曾,」顧昀道,「一直在睡。」

  馥之頷首。

  「現下如何?」顧昀問。

  「已無大礙。」馥之輕聲道。

  顧昀點頭,心中松了口氣。他朝四周看看,走到不遠的帳壁邊坐下。

  馥之將曹讓的手放回去,又將旁邊放著的水囊拿起,往他口中緩緩地喂些水。完畢之後,馥之亦站起身來,眼睛在四下裡轉了轉。

  帳篷狹小,曹讓占去大半,能坐人的卻只有顧昀那邊了。馥之看看他,想了想,從地上拿起氊子,走過去。

  顧昀看著馥之在挨自己半步遠的地方坐下,沒有動。帳篷張得結實,顧昀將身體靠在壁上,可聽見外面的風在後面呼呼掠過。

  馥之沒有管他,自顧自地將氊子張開。

  「扁鵲方才給他服的是何物?」過了會,顧昀突然問道。

  馥之愣了愣,低下頭,從腰間摸出藥瓶,「這個?」

  顧昀側視著她,目光平靜,沒有否認。

  「正元丹。」馥之道,繼續擺弄氊子,「小可扶正祛邪,大可護心續命。」

  顧昀的目光轉向曹讓,「何不再給他服些?」

  馥之瞅瞅他,道:「不必,其體內餘毒無幾,可自行化解。」

  顧昀點頭,沒說下去。

  氊子已經張開,馥之將它蓋在身上,坐好,亦不言語。

  正元丹也是白石散人給她的。

  白石散人退隱太行山之後,潛心研習多年的藥理積累,欲集精粹而大成。正元丹便是成果之一,白石散人堅稱其效用甚為靈妙,馥之告辭時,他將此物連同妝粉一道塞給馥之,並千叮萬囑她務必隨身攜帶。

  馥之沒用過正元丹,且覺得帶上此物是多餘。她自信以自己的本事,對付小傷小病或蛇蟲之屬,根本不在話下,又有螟蛉子,遇到惡人也並不放在眼裡;便真遇到大劫,那幾顆小小藥丸也未必頂事。故而,馥之雖遵照白石散人之命,將正元丹收在腰間隨身攜帶,卻是從來不用的。

  沒想到,正元丹真有用上的一日。當時馥之見曹讓虛弱,懷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給他服下,不料,竟果真穩住了他體內的蠍毒。

  老叟果然還是強出我許多。馥之心歎……

  正在這時,突然,曹讓哼了聲,動了動。

  兩人俱一驚。馥之正要去查看,卻見面前身影一晃,顧昀已經快步過去。

  待馥之近前,只見曹讓已是一臉靜謐,呼吸平穩,方才似乎是在做夢。

  「無事。」馥之輕聲道,重新坐回剛才的地方。

  顧昀看看曹讓,少頃,安下心來。

  馥之看著回來坐下的顧昀,片刻,道:「左將軍甚是看重曹校尉。」

  顧昀瞥瞥她,看向曹讓,緩聲道:「孝正自幼隨我,後來又一同上了沙場。」

  馥之頷首,想了想,又道:「將軍方才說施毒的胡人是沙漠中的商旅?」

  顧昀點頭,「正是。」

  「不知是何來歷?」

  顧昀道:「那隊商旅是中原人士,胡人是個茹茹,商旅頭領說是他多年前在和闐買下的奴僕。」

  「如此。」馥之沉吟,看看顧昀,「曹校尉那時要殺他們?」

  顧昀一怔,片刻,目中浮起一絲笑謔,「扁鵲要說我等濫殺?」

  馥之不答反問,「將軍還怕人說?」

  顧昀神色不改,冷冷地說:「戰場之上,非敵死即我死,若為細作走漏,何人擔得起?」

  馥之很是不以為然,想說你也疑我卻又如何准我跟隨?話要出口,她卻吞回去。這事在二人之間是心照不宣的,捅破也沒什麼益處。她想了想,改口道:「若為細作,商旅中帶上胡人豈不招疑?換作是我,商旅中必全數是中原人。」

  顧昀看她一眼,淡淡地說:「將士遠征至此,不可大意疏忽。」言罷,頭靠在帳壁上,閉目養神。

  馥之不再開口,伸手攏攏身上的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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