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春鶯囀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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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阿四掙脫王瓚的手,朝馥之奔去,呵呵地笑,「阿姊變回來了!」 王瓚和顧昀皆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啪」,一名侍從手中的糗糧脫手落到了地上。 顧昀盯著那女子,雙目如電。 馥之料到是這樣的結果,施施然走到二人面前,大方一禮,「馥之隨二位將軍回營治病,醫患交信,還須坦誠。之前易妝乃不得已而為,得罪之處,還望將軍海涵。」 易妝?王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昀卻鎮定得快些,壓著火氣,好一會兒,冷聲道:「何故如此?」 馥之笑笑,「女子獨自行走在外,多有不便,易妝乃為行事便利。」 王瓚哼了一聲,「既如此,如何不裝下去?」 馥之看看他,道:「阿四前日失手撒翻妝粉,馥之不曾習得藥方,無以為繼。」 王瓚一時想不出再問什麼好,幹瞪著眼睛。 顧昀皺眉,「爾既是扁鵲,當為醫者表率,怎盡使些詭異之物?」 馥之卻一臉不以為然,「」扁鵲「乃出自他人之口,非我名號。」說著,她走向自己的馬,「我亦稱不上醫者,若論術業,我只通藥理。」 王瓚冷嗤一聲,「你既可治病,如何稱不上醫者?依你所言,醫者又該如何?」 馥之淡淡一笑,道:「開顱取骨,剖腹割瘤,起死回生。」說罷,踏上路邊一塊大石,輕盈地翻身上馬。 「走嘍!」阿四把水囊掛到馬上,跳了上去。 王瓚睜著眼睛,看著前面那個纖細的身影,不知該怒該笑,好一會兒,從牙縫裡哼了聲:「妖女!」悶悶上馬。 回頭看看顧昀,卻見他仍站在原地,面沉如水,若有所思。 「甫辰!」王瓚喊他一聲。 顧昀看看他,大步向坐騎走去。 晚上並無月光,星辰像螢火一般綴滿夜幕。 一行人點著火把走了兩個時辰,顧昀選了一塊較為平坦的坡地,生起篝火,命眾人歇息露宿。 趕了許久的路,各人都已經疲憊不堪,用過糗糧漿食,安排下守衛輪值,都倒頭睡下了。 王瓚捂著裘衣,雖然困倦,卻一時睡不著。他提防地看看睡在篝火那頭的馥之,片刻,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再睜開。自午時見面以來,這女子連番作怪,他總擔心自己一不留神,這妖女就會再變出什麼教眾人措手不及的東西。 說來也是費解,王瓚在京畿也算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有人會如此逼真的易妝。若非其親自點破,自己竟也要蠢蠢地蒙在鼓裡。一路上,王瓚不住地打量馥之,細看之下,她的眉眼還是那眉眼,臉廓也還是那臉廓,卻嬌豔靈動,儼然換了個人。 焉知不是半老婦人妝作二八少女?王瓚曾揣測地想,可又發現她神態自然,相較之前似乎少了些僵硬,卻越發覺得這回是真的了。 胡想什麼?王瓚覺得自己有些自尋煩惱,自己身上的佩劍曾殺過百人,妖邪莫敢近前。稍後她便是敢化作惡鬼我也一劍結果了她!想著,他轉過身去,強迫自己入睡。 馥之靜靜地將自己裹在氊子裡,旁邊,阿四的呼吸已經帶起了細微的鼾聲。 眾人七零八落地躺在篝火邊上。顧昀就在不遠,側身向著這邊,火光將他的眉眼勾勒得沉穩深刻。雖閉著眼睛,卻能看得出氅下按劍的手。 王瓚在顧昀旁邊,時而窸窣地翻身,似乎睡得不大安穩。 馥之睡不著,睜眼望著天空,心事在胸中細細翻轉。 她父母早逝,自幼便跟隨了叔父姚虔。 姚虔好雲遊,馥之十歲的時候,他把馥之託付給忘年好友陳勰照管,便出門遊歷去了。陳勰號白石散人,據說以前在藥理學問上頗有名頭,老了便在太行山中結廬隱居,不問世事。馥之與叔父約定,每半年碰面一次,或叔父上太行山找她,或返潁川家中團聚,六年來從無例外。 可今年夏末,馥之在太行山等到約定之期過去還不見叔父到來。馥之按捺不住,下山回家,僕從卻說叔父還未歸來,只有一封月前托人捎來的書信。馥之忙取信來看,發現這信果然是給自己的。叔父言語寥寥,大致是說這次外出比預想要多費些時日,暫不回來,叫馥之不要擔心。 馥之苦笑,焉有不擔心之理? 叔父多年雲遊名山,好清修,結交了一群醉心方術的朋友,還自號「鶴歸處士」。近年來與他見面,叔父總愛同她聊些與方士清談之事,馥之真怕哪一天他當真拋下俗事一去不返。 如今叔父遲遲未歸,實在教她坐立難安,思前想後,決心自己去找叔父。 馥之認真地查看了叔父留在家中的遊記,將他特別留心或喜愛的地方一一列出,常來往的朋友所在也一一打聽清楚,計劃好行程之後,馥之回太行山向白石散人稟告一番後,便負起行囊上路了。 以前,叔父也多次攜馥之雲遊,旅途於她而言並無障礙。這一回,馥之獨自行走了許多地方,按路線一一尋訪打探,卻毫無收穫。叔父的好友,最近的見面時日也是在幾個月前了,近來行蹤竟無人知曉。 失望之下,馥之仍不甘心,又繼續按計劃來到了塗邑。叔父在遊記中對塗邑一帶風物予以盛讚,據他說,此地是個上好的清修之處。 不料,這個地方偏僻難尋,又適逢疫病蔓延,路過鄉村人人闔戶,更是不好打聽。所幸天無絕人之路,馥之在一間破廟裡救起了因染疫而被棄野外的阿四,一問身世,竟就是塗邑人。 阿四在馥之的醫治下,幾天工夫便得好轉,痊癒後,便領著馥之到了塗邑。邑中鄉人見到阿四活生生地回來,又驚又喜,馥之也自然而然被當做了救命的神仙留在邑中。 馥之在塗邑一邊看病一邊打聽,待了將近半月,卻仍舊沒有叔父的消息。眼見這病患都已無大礙,恰巧易容的妝粉又被阿四打散了,馥之便決心離開此地,再往別處找尋……馥之原本考慮先返太行山去取妝粉還是繼續往塞外,現在卻是不必再想了。 她摸摸臉頰,妝粉雖好用,每每洗掉它,卻仍覺得皮膚一下舒適了許多。 「女子獨行在外,只怕是非來惹,每日塗抹此物,可保平安。」白石散人知道她與叔父感情非同一般,沒有反對,叮囑一番,又將一瓶妝粉交給她。 那妝粉也不知是用什麼制的,以水調勻之後敷在臉上,幹透後,皮膚就會變成鄉野農婦那般褐黃的顏色,看上去粗糙且神情僵硬,還會繃出些細細的皺紋。不過白石散人叮囑說,此物雖是無害,用久了臉上便會真的繃出皺紋,夜間入睡定要洗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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