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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阮心瑜歎了一口氣,淡淡揮了揮手,輕聲道:「你去吧。」

  我只得跪安,慢慢地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我回頭去望她,在昏暗的光影裡,阮心瑜象黑夜裡一抹淺白幽影,似有似無。我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身上的淡淡的哀傷和悔痛。從那哀傷裡散發出來的隱約的怒氣與恨意,飛揚在黯淡的夜空裡,如帶有毒素的花香,暗暗綿延,無法扼止。

  在那一刻,我心裡仿佛被重重地一擊,我知道,阮府裡那個淡然從容的姐姐阮心瑜已經不在了,永遠不在了。

  載著朱絡的屍體回了王府,我心情沉重,盤算著如何跟碧葉開口。我喚來周益安吩咐他將朱絡的屍體停到後院廂房中,好好打點安葬事宜。這才慢慢地回了真意園。因青荷回了家去,我的院裡只住了碧葉,見我回來,她似乎剛剛睡了一覺,眼睛還有些惺忪,打著哈欠道:「小姐回來了,奴婢這就給您打水去,先擦把臉吧。」說著端起盆子就要走。

  我坐在軟椅上,沉聲道:「不忙。碧葉,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碧葉一臉不解,只得走到我跟前,問道:「小姐有事嗎?可是想問王爺有沒有過來?剛才昭然過來說了,王爺今天要閱很多奏章,恐怕沒時間過來。讓您不必等他。」

  我定定地看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開口。碧葉見我臉色凝重,不由得有些不安,問道:「小姐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我閉了閉眼道:「不是。好碧葉,你聽我說。不管你聽到什麼,都不要太難過,好嗎?」

  碧葉一怔,道:「出什麼事了?小姐,可是皇后娘娘說了什麼?」

  我低聲道:「不是。是……朱絡……」

  碧葉惶然道:「姐姐?姐姐怎麼了?她……可是犯了什麼錯?皇后娘娘……」

  我狠了狠心,歎道:「碧葉,你姐姐朱絡……死了……」

  「咣當」一聲,碧葉手中的銅盆掉在了地上,打了兩個轉。她臉色刷地變得雪白,雙眼睜得極大,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嘴唇半張,抖個不停,卻說不出話來。

  我見狀實為不忍,卻只能狠心道:「皇后娘娘召我去將她的屍身領了回來,說是讓你將她好好安葬,她臨死之前居然也沒能見上你一面,實在是……對不起你們。」

  碧葉哀叫一聲,眼淚洶湧而出。她轉身飛奔而去,我嚇了一跳,連忙大叫道:「子默!文昕!快去!看著她!」

  三個人的身影前後奔去,我心中一窒,卻覺得腹中似有一陣隱痛,眼冒金星,連忙坐在軟榻上,緩緩地調勻氣息。

  上部 第二卷 第52章 禍起邊疆

  第二天我跟東方汐商量了一下,尋了一塊墓地,將朱絡安葬了。因我有了身孕,不能去葬禮,只得命文昕、子默陪著碧葉辦好後事。

  園子裡無人,我便調了玨兒進來服侍。東方汐想將昭然調過來服侍我,被我拒絕了。只說過幾日青荷回來就好了。三天后,青荷果然如約回來,說了不少謝恩的話,我見她神色之間有了些安慰,也放了心。只是碧葉哀傷之情難掩,每日只是默默做事,也不說話。我也無奈,只得讓青荷多加開解。

  東方汐近日來突然忙碌起來,有時晚膳也不回來吃。我不能隨意出門,頗為無聊。文昕說朝中傳出消息來,說是甯西王鳳宇贊薨逝,西藩上表,意為世子鳳九天繼承王位。皇帝准奏,命東方汐擬詔降恩。鳳宇贊應該是與東方昱和嚴維正是一個時代的,不知道他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想了想問道:「那鳳宇贊與其他三王可有來往?」

  文昕道:「東南西北四王素無往來,也不通婚,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其實也是怕皇上多心,惟恐四王聯合,對皇權不利。」

  我點頭道:「也是。鳳九天如今做了甯西王,卻不知這個人怎麼樣?」

  文昕沉思道:「鳳九天乃鳳宇贊第九子,因排行第九,因此名九天。鳳宇贊連得八女,方得此子,自小就驕縱得很。有傳言鳳九天心狠手辣,冷血無情,是手段強硬之人。」

  我心一動,道:「比之東方汐如何?」

  文昕沉思道:「這……不太好說。明南王聰明過人,心思難測,常常出人意料。而那鳳九天行事乖張,亦正亦邪,更為殘酷。」

  我歎了一口氣道:「他如果這般冷血,以後進京輔政,不知是好是壞。」

  文昕道:「這……可難說。朝中對四王輔政之事似乎頗有微辭,大臣們有一半的人都不願意四王干預朝政,只不過這規矩是祖宗定下來的,要改卻是很難。」

  我心中一動,問道:「你說朝中大臣多數不願意四王干預朝政,兩黨之中的哪一派居多?」

  文昕想了想道:「這個……倒沒有仔細地統計,不過兩派之人,皆有反對之聲。」

  我又問道:「反對得比較厲害有誰?」

  文昕道:「不滿之人很多,不過正式提出來的,只有已故的沈韋揚沈大人。沈大人曾上書先帝,言明四王輔政之利弊,提出廢除輔政王之位,以內閣替之。」

  我不由問道:「後來如何?」

  文昕道:「當時雖然附和之人也不少,但因嚴維正一番慷慨之言,讓先帝拿不定主意,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我想了想道:「依你之見,皇帝可是屬意廢除這四王輔政之制?」

  文昕道:「朝中黨爭古來有之,內閣之中尤為激烈。而輔政王卻是平衡這兩者關係的關鍵,皇上既不願意一派獨大,也不願意一王專權,因此才會讓這四王輪流輔政。想來皇上是不太願意廢除四王輔政之制的。」

  我暗自思忖,如果皇帝不願廢除這四王輔政之制,那麼大臣們意見再多,恐怕也是無法的。那當初陷害嚴維正之人,必是想廢四王之人。如若四王有謀逆之舉,必定會讓皇帝更為忌憚,那再提廢除輔政王,皇帝心思必然會動搖。但沈韋揚已死,卻無從得知他會不會是告密之人了。

  於是又道:「沈韋揚死後,就再沒人提過廢除四王輔政?沈韋揚會否是那告密者?」

  文昕道:「沈韋揚是一代鴻儒,博學多才,胸懷廣闊,並非勢利小人,先帝對他甚為器重,恐怕不會是告密之人。」

  我頓時沒了頭緒,心想這事又不能去問皇帝本人,當下覺得十分煩悶,只得暫時罷了。

  日子無波無瀾地又過了近一個月,天氣是越來越冷了,我越發地犯困,慢慢地也不愛出門。東方汐對我日漸緊張,幾乎日日都在我真意園中留宿,即使有事要做,也一併搬到真意園來。搞得昭然若織都自笑她們整日裡閑得發慌。

  只是非煙的身體反而越來越不好了,東方汐只說她過不得冬天,但凡天氣一涼,藥幾乎就沒斷過。我覺得奇怪,卻不知她到底是什麼病,不好多問,只是請了大夫日日關照,又拔了兩個小丫頭去她房裡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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