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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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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盯著小六,小六斂了笑容。「我在清水鎮上二十多年了,我就是我。」 軒起身離去,」和喜酒時,記得請我。」 小六眉開眼笑,「好,好!」 老木迷迷糊糊地醒來,「你們……我怎麼一下就醉了?」 小六嘿嘿地笑,「誰叫你喝得那麼急?下次喝酒時,先吃點菜,對了,你明日再去贖人。」 「可是……」 「我讓你去,你就去。」 回春館裡,平時看似老木做主,可一旦小六真正發話,老木卻是言聽計從。 第二日,老木收拾整齊了,去東槐街贖人,老鴇竟然接受了老木的價格,條件是小六無償給她們一個避孕的藥草方子。老木喜出望外,一口答應了。 辦妥手續,老木領著桑甜兒回到回春堂。 串子看到桑甜兒時,不敢相信地盯著她,慢慢地,鼻子發酸,眼眶發濕。他低著頭,拿起個藤箱,粗聲粗氣地說:「我去嫂子那裡先給你借兩套衣服。」 小六一直笑眯眯地看著,對老木吩咐,「去買點好菜,晚上慶祝一下。」 「好!」小六提著菜筐子,高高興興地出了門。 小六的臉冷了下來,看著桑甜兒,「你信不信,我能讓你生不如死?」 桑甜兒施施然地坐下,「我信。」 「你究竟是誰的人?」 桑甜兒自嘲地摸摸自己的臉,「就我這姿色,六哥未免太小瞧我們這行當的競爭了,更小瞧了那些男人!」 「你幹嗎勾引串子?我可不信你能瞧上他。」 「我十三歲開始接客,十二年來看的男人很多,串子的確沒什麼長處,可只有他肯娶我。」桑甜兒微笑。「三個月前,一個男人找到我,許我重金,讓我勾引串子。我在娼妓館裡沒什麼地位,再不存點錢,只怕老了就會餓死,所以我答應了。串子沒經歷過女人,我只是讓他稍稍嘗到了女人的好,他就整日賭咒發誓地說要娶我。我從十三歲起,聽這下話已經麻木了,壓根兒沒當真,可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來贖我。媽媽恨我背著她和男人勾搭,故意抬高價格想黃了我的好事。昨天夜裡,那個男人又來了,給了我一筆錢,他說和我的交易結束,如果我願意嫁給串子,可以把錢交給媽媽替自己贖身。」 「你認識那男的嗎?」 桑甜兒搖頭,「六哥應該知道,神和妖都能變幻容貌,我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桑甜兒跪下,「十二年的娼妓生涯,我的心又冷又硬,即使現在我仍舊不相信串子會真的不嫌棄我,會真願意和我過一輩子,可我想試試。如果串子真願意和我過,我—」桑甜兒舉起了手掌,對天盟誓,「我也願意一心一意對他。」 小六看著桑甜兒,不說話。 桑甜兒低著頭,聲音幽幽,「心變得又冷又硬,可以隔絕痛苦,,了同時也隔絕了歡樂。我真的很想有個男人把我變回十二年前的我,讓我的心柔軟,會落淚的同時也能暢快地笑。如果串子真是那個男人,我會比珍惜生命更珍惜他。」 串子拉著麻子,一塊兒跑了進來,「嫂子說……」看到甜兒跪在小六面前,他愣住,忐忑地看著小六。 小六咧著嘴笑,「怎麼了?讓你媳婦給我磕個頭,你不滿啊?」 串子看了桑甜兒一眼,紅著臉笑。桑甜兒如釋重負,竟然身子發軟,緩了緩,才鄭重地給小六磕了個頭,抬起頭時,眼中有淚花。 小六揮揮手,「會不會做飯?不會做飯,去廚房跟老木學!」 晚上吃過飯,串子和桑甜兒沿著河岸散步。那麼冷的風,兩個人也不怕,一直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地走著。 小六拄著拐杖,遠遠地跟著他們,十七走在他身邊。 小六的嘮叨終於再次開始,「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玩的賭博。甜兒不相信串子會真心實意和她過一輩子,她現在給串子的都是虛情假意。可串子不知道,甜兒對他好,他就對甜兒更好,甜兒看串子對他更好了,那虛情假意漸漸地摻了真,天長地久的,最後假的也變成了真的。可這過程中,不是沒有風險,甜兒在拿心賭博,如果串子變卦,這兩個人肯定要死一個。」 小六笑著說:「我的生病很漫長,可以等著看結局。」 十七看向前方並排而行的兩人,「軒、為什麼?」 小六說:「我上次深夜跑他家裡偷雞吃,他懷疑我別有居心,弄了個甜兒出來,不過想看我背後的倚仗,我如果糊裡糊塗求了相柳幫忙,日後可就麻煩大了。現在他也不見得真相信我乾淨,不過日久見人心,我是的的確確就乾乾淨淨。」 「不跟他們一起喝冷風了,我們回。」小六把拐杖塞給十七,雙臂張開,單腳跳著,嘻嘻哈哈地往回跳躍。到了院門,跳上臺階,石板上結了一層薄冰,小六沒提防,腳下打滑,身子向後倒去,跌進了十七懷裡。 小六去抓十七手裡的拐杖,想站起來,不想拐杖掉到地上。小六抓了個空,又躺回了十七懷裡。 兩人面對面,沉默地站著。 「那個……謝謝。」小六轉身,單只腳跳回了屋子。 仲春之月,百花盛開時,老木為串子和桑甜兒舉行了婚禮。 婚禮很簡單,只邀請了和串子玩得好的幾個夥伴,屠戶高一家和軒。春桃又懷孕了,挺著大肚子坐在一旁,臉色掛著微笑,卻並不和桑甜兒說話。偶爾大妞湊到桑甜兒身邊,春桃會立即把大妞拉過來,叮囑著說:「不要去打擾嬸子。」 串子只顧著高興,看不到很多東西,但他洪亮的笑聲,還是讓滿屋子的都洋溢著喜悅。 小六啃著鴨脖子,笑眯眯地看著。這就是酸甜苦辣交織的平凡生活,至於究竟是甜茶,還是苦茶,一半看天命,一半看個人。 酒席吃到一半時,阿念姍姍而來。 小六立即回頭,發現十七已經不見了。 老木熱情地招呼阿念,阿念對老木矜持地點了點下頭,對軒說:「軒哥哥,海棠說你來這裡和喜酒,竟然是真的。」 阿念瞅了眼串子和桑甜兒,是毫不掩飾,赤裸裸的鄙夷,連高興得暈了的串子都感受到了,串子臉色變了,不過桑甜兒並不難過,因為她很快就發現,阿念鄙視的是所有酒席上的人,包括小六,屠戶高、春桃,甚至大妞。 阿念那居高臨下、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鄙夷,讓所有人都有點坐立不安,屠戶高想起了自己只是個臭屠戶,身上常年有騷臭味,春桃想起了她指甲縫裡總有點洗不乾淨的污垢…… 串子和麻子緊緊地握著拳頭,可是阿念什麼都沒做,什麼話都沒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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