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殤 | 上頁 下頁
八七


  離朱的手用力按在了象罔的肩膀上,驚訝地說:「珩丫頭,你什麼時候懂醫術了?當時的情形的確和你所說的一模一樣,蚩尤先是揮刀砍黃帝的靈龍,靈龍雖被砍成了兩截,黃帝卻總算避開了要害,黃帝從坐騎上摔下,再無力自保,蚩尤見狀又追上來,狠狠補了一章。」

  阿珩道:「解釋起來話太長,反正兩位叔叔信我嗎?如果一切聽我安排,父王還有一線生機。」

  象罔看著離朱一聲不吭,離朱道:「我們不信你,還能信誰?一切全憑忘記做主。」

  「需要找一位精通陣法的高手佈陣,我再用靈藥幫父王調理,如果一切順利,應該能保住性命。靈藥我這裡多有收集,倒不愁,只是佈陣的高手……」

  知末走了進來,對阿珩說道:「微臣來佈陣。」

  象罔十分吃驚,歡喜得差點要跳起來,「你總算回來了!」

  阿珩自小聽著知末的故事長大,知道他本是高辛賤民,和黃帝相識于微時,精通陣法,能謀善斷,輔佐父王打下了軒轅國,是軒轅國的第一開國功臣,被譽為帝師。可軒轅立國後,他卻和黃帝政見不合,關係日益生疏,第一次阪泉大戰發生前,他居然掛冠而去,避世隱居。

  因為嫘祖十分敬重知末,阿珩在知末面前向來不以王姬自居,對知末行禮道:「一切有勞伯伯。」

  知末按照阿珩的要求,殫精竭慮佈置好陣法,阿珩將黃帝的身體封入陣法中,黃帝暫時生命無虞,但究竟能不能活轉,卻還要看阿珩的藥石之術和黃帝本身的狀況。

  深夜,阿珩安頓了顓頊和小夭睡下,走出屋子時,眼前一黑,差點暈倒,才想起竟然一天沒有進食,想著該吃點什麼可又覺得胃裡堵得慌,不知道吃什麼才好。

  發現廚房中還有小半罎子母親做的冰椹子,她把罎子抱在懷裡,坐在靠窗的榻上,抓了幾串放進嘴裡,冰冰涼涼、酸酸甜甜。

  閉上眼睛,似乎能看到大雪紛飛,大哥一襲藍衫,立在雪中,母親推開了窗戶,看著漫天雪花,叫宮女去採摘新鮮的冰椹子,她和四哥笑嘻嘻地挨在一起,準備支個小爐子燙酒喝,昌僕穿著一身火紅的裙子,拿著個雪團丟到他們頭上,阿珩跳起來去追她,兩人跌倒在雪地裡。

  阿珩微笑,又抓了一把冰椹子放進嘴裡,那些酸酸甜甜的快樂仍能繼續。

  昌僕被四哥和她帶得也很愛吃冰椹子,他們反正也不畏冷,索性就站在桑樹底下,邊說話邊摘著吃。大哥那個時候總是遠遠地站著,和他說話,他也愛理不理的樣子。阿珩有時候氣不過,丟一團雪過去,等大哥一回身,她就趕緊躲到昌僕身後,大哥對她和四哥很凶,可對昌僕倒溫和。

  等大哥回轉了身子,她就對著大哥的背影耀武揚威、拳打腳踢,可只要大哥一回頭,她就比兔子還乖,昌僕一邊笑,一邊羞她。

  阿珩笑著把手伸進罎子裡,一抓卻抓了個空,不知不覺中冰椹子已經吃完了,沒有了!所有的夢都醒了!

  阿珩的手挨著壇壁摸,終於又摸出了幾個粘在壇壁上的冰椹子,她看著僅剩的冰椹子,想放到嘴裡,卻又捨不得,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很小心地一個一個慢慢地放入了嘴裡。

  酸酸甜甜,冰冰涼涼。

  她抱著罎子,淚落如雨。

  蚩尤落在了院中,看屋裡一團漆黑。風吹紗窗,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蚩尤走近了幾步,隔窗而立,那聲音越發清晰了,原來是低低的哭聲。

  壓抑著的哭聲,斷斷續續,卻連連密密地全刺到了他心上。

  他手放在窗戶上,只要輕輕一下,就能推開窗戶,擦去她臉上的淚,可他卻不敢用這雙滿是鮮血的手去安撫她。

  阿珩的臉挨著罎子,聲音嘶啞,「是你在外面嗎?」

  「嗯。」

  「為什麼早上不告訴我實情?」

  蚩尤沉默著。

  「我知道你想為榆罔報仇,可那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父親。」

  蚩尤的春動了一下,依舊一聲未發。重傷黃帝的是他,下令屠殺軒轅戰士的也是他,解釋就是推卸,他不願亦不屑。

  阿珩低聲說:「你走吧,如今父王重傷昏迷,生死難料,我還要照顧父王。」

  蚩尤看似平靜地站著,可搭在窗棱上的手青筋直跳,靈氣無法控制地外泄,桃木做的六棱雕花窗煥發了生機,長出綠葉,從綠葉間鑽出了無數粉粉白白的花骨朵,花兒徐徐綻放,刹那間,整面窗戶好似都被花枝繞滿,開滿了桃花。

  阿珩凝視著一窗繽紛的桃花,淚水一顆顆滾落,滴打在花瓣上。

  「娘,你怎麼不睡覺?」小夭揉著眼睛,赤著腳走了過來。看母親在哭,立即爬上塌,乖巧地替阿珩擦眼淚,「不要哭,外公會好的。」

  蚩尤聽到小夭的聲音,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推開了窗戶,隔著滿欄桃花,去抱女兒,「小夭。」

  小夭卻是狠狠一口咬在了他手臂上,今天一天都是聽宮人們在說蚩尤打傷了外公,顓頊又告訴小夭,蚩尤就是上次把她抱回來的紅衣叔叔,小夭正無比痛恨蚩尤。

  阿珩急忙抱住小夭,用力把小夭拖開,小夭仍腳踢拳打,大喊大叫:「大壞蛋!我要為外公報仇,殺死你!」

  蚩尤手臂上被小夭撕去了一塊肉,鮮血淋漓,濺灑在桃花上,他缺毫無所覺,怔怔地看著對自己滿眼恨意的小夭,一瞬間,滿腔柔情都化作了遍體寒涼,女兒的目光猶如利劍剜心,痛得他好似要窒息。

  阿珩一面強捂著女兒的嘴,不讓她喊叫,一邊看著蚩尤,淚落如雨,「還不快走?侍衛馬上就要到了,難道你要在女兒面前大開殺戒?」

  蚩尤深深看了一眼阿珩和小夭,駕馭逍遙,扶搖而上,直擊九天,迎著凜冽寒風,他像狼一般,仰天悲嚎,放生嘶喊,他沒有做錯什麼,她也沒用做錯什麼,可為什麼會這樣?

  桃花失去了蚩尤的靈力,慢慢凋零,沾染著鮮血的花瓣一片又一片落下,猶如一片片破碎的心,阿珩抱著小夭,不言不動,定定地看著桃花。

  雲桑、朱萸聽到小夭的哭喊聲,和侍衛匆匆趕來,卻什麼都沒看見,只看到阿珩抱著小夭呆呆地坐在一塌被鮮血染紅的桃花瓣中。

  「阿珩,怎麼了?」

  阿珩慢慢地轉過頭,看向他們。雲桑只覺得心驚擔顫,阿珩容顏憔悴,眼神枯寂,仿佛一夜之間就蒼老了。

  十七、山河破碎風飄絮

  一年多後,在阿珩全心全意的照顧下,黃帝終於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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