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 | 上頁 下頁 |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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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來,她收了蚩尤很多禮物,卻沒有一件回贈。玉山之上有美玉、有異草、有奇珍,可那都屬於王母,不屬於她。 她的母親精通養蛋紡紗,在她還沒學會說話時就已經學會了辨別各種蛋種。她琢磨著也許可以借助玉山的靈氣,養出一種天下絕無僅有的蛋,為蚩尤做一件天下絕無僅有的衣袍。 玉山上沒有日月流逝的感覺,桃花一開就千年,西陵珩計算時光的方式是用她和蚩尤的信件往來。 他給我寫信了,我給他寫信了,他又給我寫信了,我又給他寫信了……漫長的時光就在信來信往中流過。 十六年養成桃花蛋,五年紡紗,三年織布,一年裁衣,西陵珩總共花了二十五年為蚩尤準備好了衣袍。 衣袍製成時,滿屋紅光驚動了整個玉山。侍女們以為著火了,四處奔走呼叫,王母匆匆而來,看到一襲簡簡單單的紅色衣袍,可那紅色好似活得一般,在狂野地怒放,在呼嘯著奔騰,盯著看久了,覺得自己都要被紅色吞噬。 就連王母都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紅色,愣愣看了好一會,對西陵珩說:「你果然是阿嫘的女兒。」 西陵珩命烈陽把衣袍帶給了蚩尤,並沒有說衣袍何來,只說回贈給他的禮物,希望他喜歡。 辜負當年林下意 又是一年蟠桃宴。這一次蟠桃宴,軒轅族來的是王子蒼林,神農族來的是王姬雲桑,高辛族來的是王子宴龍。 雲桑到山上後,按照炎帝的吩咐,把來往政事全部交給蚩尤處理,自己十分清閒,她隨意漫步,卻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凹凸館。看到軒轅妭坐在池邊,呆呆盯著天空。 雲桑十分意外,走進「嗨」了一聲,嚇得軒轅妭差點跳起來。 「你怎麼會在玉山上?沒聽說你來啊!」 「說來話長,六十年前的蟠桃宴後,我壓根沒下山,一直被王母關在這裡。」 雲桑愣了一愣,反應過來,「你、你就是被王母幽禁的賊子?」 軒轅妭癟著嘴,點點頭。雲桑坐到軒轅妭身旁,「我可不相信你會貪圖玉山的那些神兵利器,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中間有什麼誤會?」 軒轅妭聳聳肩,裝作無所謂地說:「反正玉山靈氣充盈,多少神族子弟夢寐以求能進入玉山,我卻平白撿了一百二十年,全當閉關修煉了。」 雲桑心思聰慧,自然知道別有隱情,不過如今她愁思滿腹,軒轅妭不說,她也沒心思追問。她望著眼前的水凹石凸,不禁長長歎了口氣,「我正有些煩心事想找你聊一聊。」說完,卻又一直沉默著。 軒轅妭知道她的性子要說自會說,否則問也問不出來,不吭聲,只默默相陪。 雲桑半晌後才說:「自從上次和諾奈在這裡相逢後,我們一直暗中有往來。」 軒轅妭含笑道:「我早料到了。」 「二妹瑤姬自出生就有病,她纏綿病榻這麼多年,父王的全部關愛都給了她,我只能很快地長大,不僅要照顧剛出生就沒了母親的榆罔,還要寬慰父王。有時候看到瑤姬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父王跟著一起痛苦,我甚至心底深處偷偷地想,瑤姬不如……不如死了算了,對她、對我們都是解脫。」 軒轅妭默默握住了雲桑的手,母親十分憐惜雲桑,曾感歎這丫頭從未撒嬌癡鬧過,似乎天生就是要照顧所有弟妹的長姐。 「三十年前,瑤姬真、真的……去了,父王大病,臥榻不起,幾乎要追隨瑤姬一起去找母親,我一滴眼淚沒掉,日夜服侍在父王身邊,父王的病一點點好轉,我卻漸漸發現自己承受不了失去瑤姬,她看似孱弱,但總在我最需要時陪伴的我。」雲桑看著軒轅妭,「你也生在王族,自然知道王族中那些不見鮮血的刀光劍影,榆罔秉性柔弱,很多事情我必須強硬。有時候,累極了,連傾訴的朋友都沒有一個,只能呆呆地坐著,瑤姬會跑坐在我身後,解開我的頭髮,輕柔地為我梳理,藥香從她身上傳來,好似一種安慰;夏日的夜晚,我查閱文書,她會坐在我身旁,裹著毯子,慢慢地繡香囊;冬天時,她禁不得冷,卻又渴望著雪,總是躲在屋中,把簾子掀開一條縫,看我和榆罔玩雪,我們拿個雪團給她,她就好像得了天下至寶,歡喜得不得了…… 雲桑的手冰冷,簌簌直顫,軒轅妭緊緊握著她的手,想給她一點溫暖和力量,「大店內再聞不到瑤姬的藥香,我難受得像是整顆心藥被掏空,可我還不能流露出一絲悲傷,因為父王的病才剛有好轉,不敢刺激到他。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我被驚雷炸醒,瑤姬再不會抱著枕頭,站在簾子外,小聲地問我「姐姐,我害怕,能和你一起睡嗎?」我一直以為是我在陪伴、安慰她,可如今沒有了她身上的藥香,我突然覺得雷聲很恐怖,這才明白,那些可怕的夜晚,不僅僅是我在陪伴瑤姬,也是瑤姬在陪伴我。雷雨交加中,我沖下了神農山,找到駐守在高辛邊境的諾奈,當我闖進他的營帳時,他肯定被嚇壞了,那段日子,我瘦得皮包骨頭,臉色蠟黃,此時匆匆下山,衣衫淩亂,披頭散髮,渾身濕淋淋,連鞋子都未穿。「 雲桑看住軒轅妭,臉上一時紅、一時白,「我不知道我怎麼了,竟然一件他就抱住了他。那一刻,就好似終於找到了依靠,把身上的負擔卸下來,我在他懷裡嚎啕痛哭,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失態。後來,他一直摟著我,我一直哭,就好似要把母親去世後所有沒有掉的眼淚全部掉完,直到哭得失去了意識。」 雲桑臉頰緋紅,低聲說:「我醒來時,他不在營帳內。我也沒臉見他,立即溜回了神農山。很長時間,我們都沒有再聯繫,後來我們都絕口不提那夜的事情,全當什麼都沒發生,他對我十分冷淡,但、但……」雲桑結結巴巴,中就是沒好意思把「但我們都知道發生了」說出口。 神農和高辛是上古神族,禮儀繁瑣,民風保守,軒轅卻民風豪放,對男女之事很寬容,所以軒轅妭和雲桑對此事的態度截然不同,軒轅妭覺得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雲桑卻覺得愧疚羞恥,難以心安。 軒轅妭含笑問:「姐姐,你告訴諾奈你的身分了嗎?」 雲桑愁容滿面,「還沒有。起初,我是一半將錯就錯,一半戒心太重,想先試探一下他的品行,後來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害怕告訴他真相,生怕他一怒之下再不理我。我就想著等再熟悉一些時說,也許他能體諒我,可真等彼此熟悉了,我還是害怕,每次都想說,每次到了嘴邊就說不出口,後來發生了那件尷尬的事情,他對我很疏遠冷淡,我更不好說,於是一日日拖到了今日,你可有什麼辦法?」 「不管你叫什麼不都是你嗎?說清楚不就行了。」 「信任的獲得很難,毀滅卻很簡單,重要的不是欺騙的事情的大小,而是欺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將心比心,如果諾奈敢這樣欺騙我,我定會懷疑他說的每一句話是不是都是假的,諾奈看似謙遜溫和,可他年紀輕輕就手握兵權,居於高位,深得少昊讚賞,諾奈的城府肯定很深,獲取他的信任肯定很難,我卻、我卻……辜負了他。」雲桑滿臉沮喪自責。 軒轅妭愣住,真的有這麼複雜嗎?半晌後,重重地歎了口氣,竟然也莫名地擔憂起來。 蟠桃宴依舊和往年一般熱鬧,所有賓客都聚集在瑤池畔,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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