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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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了靈力,漫不經心地回首,卻看到—— 西風下、古道旁,一個少女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青衣,從漫天晚霞中款款走來。四野荒蕪,天地晦暗,她卻生機勃勃,猶如懸崖頂端迎風怒放的野花。 野風拂卷起她的髮絲,她的視線在道路四周掃過,落到他身上時,她展顏而笑,那一瞬,夕陽瀲流光,晚霞熙溢彩,煙塵漫漫的古道上好似有千樹萬樹桃花次第盛開,花色絢爛、落蕊繽紛。 蚩尤心底春意盎然,神情卻依舊像腳下的大地一般冷漠荒蕪,視線從青衣女子身上一掃而過,徑直從她身邊走過,準備趕回神農山。兩百年來,他從一隻野獸學著做人,最先懂得的就是猙獰原來常常隱藏在笑容下,最先學會的就是用笑容掩藏猙獰,他不想去探究她笑容背後的內容。 青衣女子卻快步追向他,未語先笑,「公子,請問博父國怎麼走?」 他停住了步子,遲遲不說話,沒有回身,卻也沒有離去,只是定定地望著天際的紅霞,神情冷肅,眼中卻透出一點掙扎。 少女困惑不解,輕拽住蚩尤的衣袖一角,「公子?你不舒服嗎?」卻不知道自己挽留的也許是一場殺身大禍。 也好,就看看她的真面目吧!在轉頭的一瞬,蚩尤改變了心意,也改變了神情,笑嘻嘻地道:「我正好就是博父國人,姑娘……哦,小姐若不嫌棄,可以同行。」 「太好了,我叫西陵珩[héng],山野粗人,不必多禮,叫我阿珩就好了。」 蚩尤盯著西陵珩,一瞬後,才慢慢說道:「我叫蚩尤。」 阿珩和蚩尤一路同行,第二日到達博父城,尋了家客棧落腳。 遠處的博父山冒著熊熊火焰,映得天空透亮,不管白天黑夜都是一片紙醉金迷。 因為酷熱,店裡的夥計都沒精打采地坐著,看到一男一女並肩進來,男子朱紅的袍子泛著陳舊的黃,一副落魄相。夥計連身都懶得起,裝沒看見。 蚩尤大呼道:「快拿水來,渴死了!」 夥計翻了個白眼,張開五指,「一壺乾淨清水五個玉幣!」言下之意你喝得起嗎? 蚩尤也翻了個白眼,的確喝不起!卻嬉皮笑臉地看著西陵珩。這一路而來,他一直蹭吃蹭喝,西陵珩也已習慣,拿出錢袋數了數,正好五個玉幣。 「光喝水不吃飯可不行。」蚩尤很關切地說。 「那你有錢……」西陵珩的話還沒說完,蚩尤一手攤開,一手指指她耳朵上的玉石耳墜,「就用它們吧,雖然成色不好,換頓飯應該還行。」 西陵珩苦笑一下,把耳墜子摘下,放到蚩尤掌心。 夥計手腳麻利地把玉幣和耳墜收走,臨去前,丟了蚩尤一個白眼,見過無賴,可沒見過這麼無賴的! 夥計端上水和食物後,蚩尤趕著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西陵珩卻皺眉望著遠處的「火焰山」。 蚩尤慢慢地啜著杯中水,眯眼看著西陵珩,眸內精光內蘊,猶如一隻小憩剛醒的豹子懶洋洋地審視著獵物。 西陵珩若有所覺,突然回頭,卻只看到蚩尤偷偷摸摸地又在倒水。 蚩尤見她發覺了,嘻嘻一笑,「喝嗎?」把水杯遞到西陵珩面前。 西陵珩好脾氣地搖搖頭,「你多喝點吧!」 西陵珩叫了夥計過來,「我聽說博父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幾十年前的博父國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博父山開始冒火,天氣越來越乾旱,水越來越少,人們為了爭奪水天天打架,在這裡水比人命貴!」夥計望了眼天際的火焰,歎著氣說:「老人們說博父山上的火焰是天神為了懲罰我們才點燃的,可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 一個山羊胡、六十來歲的老頭背著三弦走進客棧,面色紫紅,額頭全是汗珠,顫顫巍巍地對夥計說:「求小哥給口水喝。」 夥計早已見慣這樣的場景,不為所動地板著臉。老頭佝僂著腰,對店裡零星的幾個客人哀求:「哪位客官賞口水?」 眾人都扭過了頭。 「您過這邊來坐吧!」 老頭兒忙挨到了桌邊,西陵珩要給老頭斟水,蚩尤緊拽著水壺,不停地給西陵珩打眼色,暗示她已經沒錢。西陵珩拽過來,他拉回去,只看水壺一會往左,一會往右,老頭的眼珠子也一會左、一會右。 左右、左右…… 幾圈下來,老頭眼前金星亂冒,差點暈厥過去。 西陵珩用力打了蚩尤一下,他才不情願地松了手,老頭兒也舒了口氣,軟軟地坐下。 老頭一杯水下肚,臉色漸漸好轉,對西陵珩道謝,「多謝小姐活命之恩,小老兒身無長物,給小姐彈首三弦,講段異聞,聊盡謝意。」他調了調琴弦,清了清嗓子,「正好剛才聽到小姐詢問博父山的火,小老兒就冒死說出真話。其實,博父山火不是懲罰凡人的天火,而是火神祝融點燃的無名之火。因為博父山與地火相通,火靈充沛,祝融為了淬煉自己的火靈,引地火而上,將整座山峰變作他的練功爐,附近的村子本來和睦相處,如今為了搶奪水,頻頻打架,壯年男子要麼死於刀斧,要麼腿斷手殘,稍有些門路的人都逃去他鄉,剩下的都是些孤兒寡婦,還有那花草樹木,無手無腳,逃也逃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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