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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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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們再也想不到我是在哪兒見到她的。昨晚,快近午夜了,在塔古寺後頭冰天雪地裡,而且,四哥不在,也沒別人,就淩兒和十三哥兩個。」 「他?他大半夜的,帶著淩兒做什麼?」我不由得站起來,大聲質問。 「這個淩兒,和那兩個男孩子一樣,是四哥書房伺候的,既然他們都來了,那個瘸子書生一定也來了——四哥這次竟是有備而來?」八哥低聲念叨著,也坐不住,站了起來。 「我不管還有誰來了,十三弟帶著淩兒,他們兩個在外頭做什麼?」我盯著十四弟問。 「你還見到些什麼?十三弟每次來熱河,都要去塔古寺祭拜敏妃娘娘,這次,他們可有說起別的什麼?」八哥也認真地看著十四弟問。 十四弟輪流看看我們這兩個哥哥,哈哈一笑:「這下,一車好茶值得吧?不過九哥你也恁的多情了,就記得美人兒,瞧瞧八哥關心的是什麼?要說昨晚遇見他們,還真沒什麼要緊的話,我倒是對那個淩兒印象深刻……」 我和八哥聽他細細描述了前夜情景,一時都沒有說話。 「……呵呵,九哥,這丫頭怨不得你惦記,現在我都怪惦記的,想想都遺憾,那天怎麼就沒福跟你們一起聽她唱『蒹葭蒼蒼』呢?」 「大丈夫快意恩仇?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哼……」我無法否認自己的意外,聽上去,這一點都不像那個月下練琴的柔弱女子,她居然能用這樣豪氣干雲的言語勸解我們那個十三弟? 「原來十三弟為上次戶部的事,至今仍覺深受挫折,四哥想必也是一樣的,咱們雖然算是小勝一局,但這樣看來,四哥已經因此十分警覺了……」 八哥看上去比我還意外:「和四哥的不聲不響相比,我們未免太招眼了些。」 八哥嚴厲地看著我們:「咱們要仔細了,眼下,太子都好說,最要防著的,竟是四哥和十三弟!」 二哥做太子也做得夠了,四十年,該知足了,誰讓他一生下來就是太子呢?眾目睽睽、眾矢之的,所有人都瞧著他、所有人的心思都圍著他,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事累積在一起,他受得起才怪!雖然之前為了他,皇阿瑪連索額圖和明珠都扳倒了,但滴水穿石、眾口鑠金,多少人從多少年前就開始明裡暗中下的藥,總算要生效了。 現在想來,那時我們的躊躇滿志春風得意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們辦得再順利又如何?前有太子覆轍,後來就是我們。螳螂捕蟬,誰知竟是給黃雀作嫁衣裳?呵呵……這就是我們的好皇阿瑪,好兄弟,好愛新覺羅家族。 太子的昏聵讓我們很快抓住了一個機會,皇上與太子發生齷齪,離開行宮狩獵解悶,八哥親自臨了一張用十三弟筆跡去模仿太子筆跡調兵的手諭…… 太子被廢。十三弟只被關了幾天,精明的皇阿瑪什麼也沒說,將他放了出來。我們依然不知檢點,推舉八哥立儲的事情在我們的悶頭煽動下,一時鬧得全天下沸沸揚揚。 木秀于林而折,八哥不但沒能如願立儲,反被皇阿瑪斥責,險些招禍。仿佛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我那時才意識到,皇阿瑪他老人家怕了!怕的就是我們如此一呼百應,滿朝歸心! 康熙四十七年春天,八哥經此驚濤駭浪,愈加深沉,雖然他總是忙著溫言安慰我們兄弟,安慰那些因支持他而受到皇阿瑪猜忌甚至貶斥的大臣,但他眼中的陰影日深。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已經不再是我們自幼就無法無天玩慣了的遊戲…… 身邊女子肌膚潤澤,蛇一般纏著我,芙蓉帳下一派昏頭昏腦的香氣,我亦睡得昏昏然。 「九爺!八爺來了!在外頭等您呢。」 我猛然驚醒,推開身邊人,觸了滿手軟玉溫香。這是誰?這不是我夢中那個甚至看不清楚顏面的月下女子。我新納的小妾,去年冬天才由額娘親自說合給我的完顏氏含羞帶笑,妖嬈地捂著胸前:「爺,您這是抓的哪兒啊?弄疼妾身了……」 頭也不回地胡亂穿衣出門,已經日上三竿,八哥一見我就歎道:「我的好九弟,這次都怪八哥拖累了你!咱們一著不慎,已經把自己送到人家刀下了,難道要就此作罷,任人家魚肉嗎?像你這麼醉生夢死也不是辦法,叫我做哥哥的看著,心裡又是愧疚,又是痛心哪!」 我還有些沒睡醒,呆著臉看看他:「八哥,你說什麼呢?你從小就是我的好八哥,幹什麼我都願意跟著你!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你說個譜兒。」 「我額娘,良妃娘娘的生辰快到了,前些日子,我隨意上了道摺子,說想請額娘到我府中看看戲,過過生辰,以盡孝心,順便,也能咱們兄弟們在一起開個家宴,和和氣氣說說話。皇上竟准了,還命禮部即刻替我查典儀,協調諸項事務。」 「哦!好啊!那咱們這就把壽宴辦起來,保管風風光光的!我剛得了這麼大一尊金佛,達賴活佛開的光,還有一卷貝葉經,正好給良妃娘娘做壽禮。」 「呵呵,要你那個做什麼?無非是些金的玉的,沒處堆著發黴的東西。娘娘喜歡聽戲聽曲,好不容易出宮一趟,讓咱們府裡那些南方的女孩子好好練幾段,弄點兒新鮮雅致的戲、曲子,給娘娘消遣一日,娘娘必定喜歡,就算是盡了孝心了。我現在想著的是,壽宴上要請的大臣……」 我心裡一動,只聽八哥接著說道:「國家大計,錢糧甚至重於軍事,咱們以前卻疏忽了這個,去年戶部的事兒,後來看來,皇上竟是很贊許四哥和十三弟管賬的,所以這次,我想特意請各省、府的鹽茶道、銅政等……」 「不必說了,八哥,這事兒交給我!這些小官兒早就想巴結八哥你了,只是苦無門道,這次有幸列席良妃娘娘壽宴,他們還不得樂昏了頭?但有一點,我倒覺得是個主意:八哥你說,要些新鮮雅致的曲子,你府上那些我不曉得,而我府裡那些都是見不得場面的,我看四哥府裡倒是有一個……」 「什麼?」八哥愕然一刻,見我不像說笑,不由搖頭笑了:「九弟,你竟還沒忘記那個女孩子?呵呵……哈哈……」 「好笑嗎?我從來就沒忘記過!」我忍不住放下茶向八哥抱怨:「年前從熱河回京時我讓人留心打探了,她不在四哥隨行的家人裡,回京之後,雖說諸事煩心,但我們都留心著二哥和四哥他們了,四哥府裡什麼動靜也沒有。八哥,不把那個淩兒弄出來好好瞧瞧,我怎麼也不甘心!」 「好好瞧瞧?呵呵……是要瞧瞧才行,這都過去了大半年時間,中間多少大事忙都忙不過來,我看你只怕連她長什麼樣兒都不記得了吧?——八哥太知道你了!自小你就是這樣,我們還小,在阿哥所時,有一年,西洋使臣進貢了一個西洋玩物給太子,你也不清楚那是個什麼玩意兒,卻耿耿於懷了有一年多,後來太子都不太計較了,你還纏著宜妃娘娘不知怎麼地要了來。這麼千辛萬苦地弄到了手,你卻玩一天就膩了,第二天還把它摔壞了。呵呵……八哥記得沒錯吧?」 「哼,那些小時候的事兒做得了什麼准?八哥你到底幫不幫這個忙?」 「你也知道這不是小時候了?九弟,你大婚出宮建府比我還早,宜妃娘娘為你選的福晉已屬國色,你如今納的妾室,在我們兄弟裡也是最多的,饒是如此,你竟還有多餘的心思,去惦記一個只見過一眼的丫頭?」 八哥教導一番,拿扇子指一指我,無可奈何地笑道:「也罷、也罷,什麼東西不弄到手,諒你也不會死心。一個丫頭,也不是什麼大事,明兒下朝,我帶你去找四哥問問看——不過他要是不賣面子,賞個冷臉給我,那我也沒法子了。」 「好!多謝八哥,屆時多拉幾個大臣一道去,當著眾人的面,為著娘娘賀壽這樣的正經緣故,他能不給?」 果然,四哥一聽,表情立時僵硬,十三弟更是一臉驚異。四哥勉強和那天在他府裡時一樣,推辭說這女孩子剛從南方來,資質粗鈍不說,更性格粗率,未經調教,恐怕失禮于娘娘壽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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