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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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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兒,你怎麼上來的?你……你……」胤祥一把拉住我,湊近了一身酒氣,反倒一副很受驚嚇的樣子,弄得我哭笑不得。 「胤祥!這話可不是我該問你的?一個人悄悄跑上來,還喝了酒,要是出事了怎麼辦?我到處都找遍了,才跟著腳印追過來的,你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麼老是叫人擔心呢?」 「你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嘿嘿……」胤祥傻笑了一陣,又嚴肅起來,「你真不能上這兒來,還好我找的地方不算高,一會兒就該天黑了,我們摘了雪蓮馬上就走。」 「你真的找到雪蓮了?」 「當然,呵呵,現在正當季,雪蓮都要長在底下有岩石的雪坡上,照著這個找,沒有找不到的。你過來看!」 胤祥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往那岩石邊上看,果然開了一朵雪蓮,遠遠的很不容易被發現,近看時,那顏色在雪中顯得更像米色多些,可見並不是純白,它的花瓣還未全部張開,明明冰肌雪骨傲姿冷然,卻又仿佛不勝嬌羞,輕輕倚在雪中。 「呵呵,就是這個小東西,說著神,其實用處並不大,其性燥,拿去也就是媚藥,是味好藥材罷了……淩兒?」 雪蓮是春藥的極好成分,這個常識我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在這時候讓他這麼說出來,真有些殺風景,我從有些失神裡被打回現實,搖頭笑了:「沒什麼,你就會殺風景,剛才還打算責備你的,看看它,竟忘了要說的話,罷了……你說這花若要是放在平常花園裡頭,就是和尋常花兒比,論美豔,哪輪得上它?可偏偏它長在這寸草不生,鳥兒都飛不過去的雪山上……」 「它根本就不與凡花比肩,無意紅塵春花秋月,才生在這樣的地方,你硬要把它和芍藥牡丹比,可不委屈了它這冰心玉魄?要我說啊,淩兒,你倒挺像雪蓮花兒的……」 我笑睨他一眼:「你偏就有許多歪理,這冷冰冰的,有什麼意思,哪裡像我了?」 「雪蓮花兒清冷脫俗,那是天生的,與那些庸脂俗粉做作扭捏之態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等仙姿奇葩,又長在這樣的地方,叫多少人千難萬險地追尋了來而不可得,越發難得珍罕,還有……」 我正要嘲笑他何時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他低低一笑,酒意隨著體溫淡淡地直撲到我臉上來:「還有可恨它這模樣兒冰肌雪膚,卻正是叫男子連命也捨得不要的……那味藥。」 起初還不太明白,為何那話剛一入耳,半邊臉先熱了起來,等到腦子裡頭轉著彎兒想著是那意思沒錯,連另一邊臉頰也有些微燙,一時看著多吉在下面雪地裡撒歡打滾,竟不敢轉頭與那目光相對。 「可是我孟浪了?淩兒,你就當我發酒瘋呢,可千萬別惱我……」這傢伙倒也知道自己說的是混賬話,居然還厚著臉皮自己湊到我面前來,嘴裡頭好像在討饒,臉上卻還帶著笑,像是知道我根本沒辦法對他生氣,「若是我說什麼胡話惱著淩姑娘了,您就打我!狠狠地打!但我胤祥發誓,若對淩兒有半點褻瀆之意,叫我皇阿瑪和四哥都不認我!」 胤祥瞪得圓圓的一對虎眼近在眼前,避也避不過,無奈輕輕推他一下,他又借機「哎喲」一聲一個筋斗翻到雪裡,站起來已經糊了滿頭滿臉的雪,我被他的無賴樣兒逗得忍不住笑,終於忍不住放緩了神情:「你瞧瞧,真是玩野了,越來越沒個樣子,好端端的采什麼雪蓮?」 「你問過了嘛,就知道你喜歡,嘿嘿……」胤祥又跑去要摘那雪蓮,我揣度著他必定喝了不少酒,擔心他又想出什麼花樣來,連忙阻止他:「不要摘!」 「什麼?」他轉回身來,我連忙笑道:「你若真是因我喜歡,就不要摘它,讓它好好長在這裡吧。」見他一眨不眨看著我,又補充道,「真要摘了它,可怎麼處呢?難道把它放到尋常花園兒裡頭與牡丹芍藥之輩為伍?無論怎樣,我不願看著它枯萎至死,徒然煩惱而已。我既然已經見過它了,與它有過這千里萬里終得一見的緣分,不如就讓它繼續乾乾淨淨生在這清淨地,我們各自去吧!」 說著,我已經拉著他往下走去,胤祥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問:「淩兒,你是說,'不如相忘於江湖'?」 還來不及回答他,見多吉「呵呵」叫著往我們這裡跑來,一臉恐慌。此時正好有沉悶的「隆隆」聲從腳底傳來,就像多吉平時在屋子裡走動引起的震動感,我一時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覺得好像有什麼危險正在逼近。情急之下,多吉用的像是藏語,我聽不懂,胤祥卻渾身一震,回頭往後面山上一看,大叫一聲:「坍雪了!」 我也回頭看時,雪屑已經撲面而來,整個人被胤祥抱住滾倒,眼前頓時漆黑,只聽見轟隆之聲一陣一陣鋪天蓋地,似乎永無絕斷。 等了許久,耳邊還嗡嗡直響,但周圍似乎已經停止震動了,眼前是胤祥壓在我身上的胸膛,心立刻被恐懼攥緊。 「胤祥……胤祥……你醒醒啊……」並沒覺得冷,我聲音卻有些發抖。 「哎?我醒著哪!你可別哭啊!」胤祥的聲音正常無比,「幸好這塊山石在這裡……」他抽出環抱著我的頭的雙手,用力往兩旁扒雪,然後一翻身放開我,指給我看。 我們頭頂和上半身的上方都在剛才看雪蓮的黑色岩石下,除了這一點小小的空隙,四周都被雪塞滿了,「你沒事吧?」胤祥一邊問一邊從靴子裡摸出常備的匕首,使勁往前方劃雪,有時候好像長長的雙臂都已經沒入雪中,卻還是不停有雪塌落下來,塞住空隙。 「你呢?剛才被雪砸傷了沒有?」我也伸手去扒拉雪。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不過……就是有點腰酸背痛……」他誇張地呻吟一下,嬉皮笑臉地抓回我雙手,「別扒啦,省點力氣,雪落了有幾尺深,咱們從下頭是沒辦法出去了。」 「你……背上受傷了?」 「哎!可千萬別哭,就憑我這身板,沒事兒!你還好吧?可有壓到哪裡?」 剛才我整個人都被胤祥擋在下面,他抗住了所有的落雪衝擊,我自然沒事,而我擔心他背上被砸傷,此時困在雪下也束手無策。胤祥反而還安慰我:「沒事,有多吉在,這點兒雪也埋不住他,他肯定能找到咱們的。」 我們的位置比多吉高,他雖然一般在我和胤祥獨處時都待在稍微遠一點兒,又視線能及的範圍內,但适才他全力往我們這邊跑來,一定也沒躲過,且越到下面,雪的衝力越大,不見得處境就比我們好。只是胤祥這麼說,總算是點安慰,我沒說話,有些發愣起來。 「多吉!多吉!」胤祥扯開嗓子吼了幾聲,在小小的空隙裡聲音大得震耳欲聾。 這樣叫幾聲然後靜下來細聽一會兒,反復了好幾次,才聽見多吉號叫般的回答,聲音很小。 「聽起來,這是隔著雪了……」胤祥想了想,「如今只有等著了,淩兒,怪我……」 我當機立斷捂住了他的嘴:「越是這樣的時候兒我越是聽不得怪誰這樣的話。世事無常,能怪誰去?我們不遠萬里來到喀爾喀蒙古,又來到這雪山,能怪誰?再說,要怪,不也得怪我?是我偏要提起什麼雪蓮的。不過也怪你,聽聽就罷了,偏生還真的跑來了,沒見過你這麼傻的人!」 「哈哈……」胤祥仰「天」大笑,「好……這才是淩兒呢!可惜酒都喝光了!不過,你真的一點也不怕?」 …… 話題漸漸沒有了,我開始覺得每次開口都像是在散發掉全身僅有的熱量,又吸進了一塊冰,頭頂上方原本淡藍色的冰層也一點一點接近深藍,外面一定天黑了,不知道阿依朵她們知不知道我們來了這裡? 「淩兒!」胤祥的臉突然湊得很近,神色緊張:「你可是冷了?唉!剛才那酒要是分你一半兒喝就好了!」 「一點兒都不冷,就是想睡覺……不如我先睡一會兒……」被他這麼一呼喝,才覺得精神恍惚,懶懶的想睡覺。 「不能睡!你醒醒,跟我說話!」胤祥居然毫不留情地猛搖我肩膀,不讓我睡,「就說……剛才我喝的紹興花雕!你不是也喜歡嗎?」 「是啊……醇香低回,纏綿不盡,呵呵……」我昏昏然胡亂答應著,覺得自己迅速地跌進一個溫暖的地方,環抱著自己的都是溫柔的被褥……胤祥的聲音在身後、耳邊、肩頭或焦急或哀傷地訴說著什麼,我只能在朦朧中偶爾的一陣清醒裡抓住身後這個人的胳膊,在他懷中睡得更安穩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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