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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四、有驚無險

  沒有再待在外面,香寶逕自走向臥房。鄭旦正坐在房中,看到香寶進來微微一愣,眼中隱約有著淚光,隨即撇開頭,仍是坐在一旁,也沒有理睬香寶。

  榻邊的銅爐裡燃著炭火,香寶看向躺在榻上的夫差,他的臉色似乎更加的灰敗了,白色的單衣映襯得他的臉色更加的蒼白,連一貫張揚的長髮也順服地覆在枕上。

  站在一旁定定看了他許久,香寶伸手從榻旁的架子上拿下那件長袍來,明黃色的長袍。細細地撫摩著那明黃的色彩,香寶微微有些出神,雖然以往對他張揚跋扈的樣子咬牙切齒,每每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如今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想念他那副囂張的樣子,她一點都不喜歡他現在這樣順從無害的模樣。

  「夫人,你的傷,要不要……」梓若小聲的提醒。

  香寶低頭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搖了搖頭。

  「你這個樣子,若是大王醒來見到,必會惱的。」梓若又勸道。

  香寶想了想,隨梓若進房換了件衣衫,再出來時,鄭旦已經不在了。

  「梓若,什麼時辰了?」

  「辰時。」梓若答道。

  香寶沒有出聲,只是在榻邊坐下,單手支著下巴,看著昏睡中的夫差出神。如果勾踐沒有改變主意,如果夫差就此死去……只是這樣一想,香寶便感覺到心口開始鈍鈍的疼,那種感覺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然後疼得無法抑制……

  「什麼時辰了?」枯坐了許久,香寶又問。

  「午時。」梓若答道。

  不知不覺間,已是中午了。勾踐還沒有來……

  香寶定定地看著躺在榻上的夫差,忍不住緩緩伸出左手,受傷的肩膀被扯動,很痛。她輕觸他放在身側的手,明明銅爐中燃著炭火,他的手卻還是好涼,涼得……仿佛已經沒有了生命一般,她的心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去。

  那冰涼無力的手卻是微微動了一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感覺到他掌心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香寶稍稍平靜了些。

  狹長的雙眸緩緩睜開,他定定地看著香寶。香寶竟然不忍心撇開眼去,只得就那樣看著他。

  「你哭了。」他笑,只是那樣的笑容出現在他蒼白冰涼的臉上,顯得那樣的不合時宜。

  香寶垂下眼簾,抬起自由的右手拭了拭眼角,果然有些濕潤。撇了撇嘴角,眼睛卻仍是澀澀的,香寶嘟囔,「看到我哭,你就這樣高興?」

  他扯了扯唇角,剛想說什麼,卻是忽然劇烈地咳了起來,有黑色的血從他蒼白的唇角溢出,觸目驚心。

  心突地一緊,香寶忙有些慌亂地上前扶起他,「梓若,快拿水來!」

  接過梓若遞上的水,香寶小心翼翼地拭去他唇角的黑血,將水遞到他唇邊。夫差有些高深莫測地看著她,就著她的手漱了口,竟是說不出的順從。

  半晌,香寶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是大喇喇地靠在她懷中,一副虛弱的模樣,盡情地揩油吃豆腐。香寶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太陽一點一點的下沉,連帶著香寶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是勾踐,依然沒有出現。低頭看了看夫差,他依然靠在她懷中,狹長的雙目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身材那樣高大的夫差靠在稍嫌「小巧玲瓏」的香寶懷裡,那樣的畫面,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看著我幹什麼,再睡一下吧。」香寶低低地嘟噥。

  「睡了醒不來怎麼辦?」他看著香寶,有些吃力地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再者……寡人也想多看看夫人呐……」

  明知他故意如此,香寶的眼睛卻仍是不爭氣地有些模糊了起來。心底的疼痛慌亂讓她不知該如何以對,香寶咬牙拍下他的手,站起身來,「看我難受你很得意是不是?」生生地忍住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香寶狠狠瞪著他,「我承認我是完了,我很得意是不是?你死了我會哭,會痛,你很得意是不是?!」

  腦中一片空白,香寶大吼,情緒失控,近乎崩潰。

  夫差略略一怔,隨即扯開唇,「唔,我很得意。」

  香寶呆住,咬了咬微微發白的唇,她有些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掉頭便走出了房間。她到底在說什麼呀!站在房門口,香寶抬起右手,怔怔地撫了撫自己的臉,腦中一片空白。

  「夫人?」梓若擔憂地跟了出來。

  香寶沒有應她,只是抬頭看了看屋外,「什麼時辰了?」

  「申時。」梓若答道。

  香寶輕輕咬唇,已經這個時候了啊,勾踐還沒有來……

  鄭旦一直就站在門外的走廊裡,手裡握著一縷黑髮,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直到太陽開始西沉,才驀然驚醒,快步走出醉月閣。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她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那顆掛在匾額上的人頭,血淋淋的令人心驚。

  出了醉月閣,往北走過幾處極盡奢華的走廊,走入一條羊腸小道,大概因為化雪的關係,小路有些泥濘,路的兩旁種著些竹子,隨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處頗有些隱匿的居所,帶著些淒清的味道。腳上的鞋子已經沾上了泥土的氣息,有些潮濕,鄭旦握緊了手中那一縷黑髮,腳下越行越急。

  濕潤潤的空氣中略略帶著酒的味道,清冽而芬芳。走了不多久,耳邊便隱隱聽到有劍掠過風的聲音,剛勁中帶著陰柔,英姿颯爽。鄭旦這才停下腳步,越女緩緩收劍回鞘,轉過身來。

  鄭旦看向越女身後,幾根竹子間,生長著許多不知名的花草,在這寒冬裡,紅的粉的,鬱鬱蔥蔥,說不出的風姿卓絕,卻又詭異至極。

  一陣風掠過,醉人的酒香撲鼻而來。

  「這些是什麼花?」鄭旦問。

  「醉美人。」越女淡淡地道。

  「解藥呢?」看著越女,鄭旦忽然開口。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在醉月閣故意打翻藥瓶的時候,我剛好在門外看得一清二楚,只可憐了玲瓏無辜慘死,所以……」眼睛裡帶了一絲淡淡的譏誚,鄭旦聲音微沉,「大王的解藥,給我吧。」

  越女定定地看著鄭旦,忽然笑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夫差死了,你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了啊?還是……你根本已經忘記了越國,忘記了你身負的使命?」

  「越國?使命?」鄭旦冷笑,「別說那麼可笑的話,玲瓏的頭顱還在醉月閣上懸著呢。」

  「為國犧牲本來就是你們的職責。」越女道,「當年一場檇李之戰,若不是范蠡文種定下奇謀,若不是成百上千的死囚紛紛在吳軍面前自刎殉國,越國早就已經亡了,死囚尚能如此,你倒不懂這護國的道理了?」

  「護國?呵呵,我只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樣死得不明不白而已。」

  「你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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