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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呀,你的劍術可真不怎麼樣。」有人笑著叫了起來。

  「你躲什麼!再躲可別怪我的劍不長眼睛……」執劍的男子有些惱羞成怒,說著,他猛地抽回劍去。

  暗紅的血迅速的湧了出來,香寶抬手捂住肩。

  「我來!」另一人大笑著持劍刺來。

  香寶狠狠咬唇,偏了偏身子。眼見著那一劍便要刺入她的胸口,只聽「鐺」的一聲響,其中一個黑衣人突然躍身而出,拔劍擋在香寶面前,隔開了那刺向香寶的劍。

  「幹什麼?你想違抗君夫人的命令?」手持長劍的男子不滿地叫囂起來。

  那男子微微一怔,沒有答言。站在他身後,香寶似乎都能夠聽到他指骨咯咯作響的聲音。正在僵持中,忽然有人伸手將香寶拉入懷裡。猛地僵住,香寶慘白了臉回過頭,隨即愣了一下。

  是範蠡?

  「范大夫?」那些黑衣人也看清了眼前的男子。

  範蠡沒有答言,只是突然拔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地刺向那些黑衣人。

  「范大夫你……」那男子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仰面倒下,當真是死不瞑目,大概到死的那一刻,他都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一向尊敬的范大夫會親手送自己踏上黃泉路。

  幾聲悶響,四周靜了下來,只余範蠡手中的長劍隱隱透著幽紅的血光。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出臉來,雪停了。

  天地間,一片銀妝素裹。香寶怔怔地看著他濺到血珠的白袍,她一直以為他是溫和的,她從未見過他殺人的樣子,如此決絕,毫不猶豫……縱使對方對他是如此的信任,毫不設防。

  轉過身,范蠡看向僅剩的那個黑衣人。

  那黑衣人背對著香寶站著,便是剛剛那個擋在她面前,替她擋住致命一劍的男子。他緩緩轉過身來,雖然蒙著面,但香寶仍然認了出來,那人竟是……史連。

  範蠡沒有開口,只是將手中的長劍指向他。

  史連舉起劍,反手在自己的臂上劃下一道長長的血口,香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淡淡道,「暗殺任務失敗,所有人馬均已中伏身亡,史連身受重傷,拼死逃回覆命。」

  看了香寶一眼,史連扔下沾了血的劍,抬手捂著傷口,轉身離去。

  看著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史連,香寶感覺肩上一暖,低頭看時,範蠡已經脫了袍子裹在她的身上。

  「沒事吧?」

  「嗯,沒事。」香寶點頭。

  殷紅的血一點一點印透了范蠡的白袍,宛如一朵鮮豔的花朵般緩緩綻放開來。

  借著月光,範蠡看清了她身上大片的血跡,一時驚惶失措,「你受傷了?!」

  香寶低頭看了看,原來也沒覺得,這麼一看,立刻覺得腿都軟了,張了張嘴巴,身子晃了一晃,便倒了下去。

  範蠡四下張望了一下,攔腰打橫將她抱了起來,沖進了守墓的小屋。將香寶抱著放在茅屋內一個簡易的小榻上,範蠡小心翼翼地解開她的衣衫,香寶瑟縮了一下,微微皺眉。

  香寶左邊肩膀上,一道極深的傷口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睛,疼得他的五臟六腑都扭曲了。沒有藥,範蠡只得撕了衣服將傷口簡單地包紮起來,隨即又匆匆轉身撿了屋外的柴來彎腰開始生火,大概是木柴被大雪覆蓋,有些潮濕,火怎麼也生不起來。香寶蜷縮著躺在小榻上,額前滿是因疼痛而滲出的冷汗。

  終於,他放棄了生火,轉過身來將她抱緊。

  「很痛嗎?」他面色焦急。

  香寶低垂著頭,冷汗從額頭一直滑落到唇角,面無人色。

  「也不是很痛……」她顫抖著喃喃。

  她說她不痛……

  範蠡感覺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一下,開始痛,那些痛楚越來越強烈,連呼吸都不能。若是以前,香寶一定會賴在他懷中撒嬌,連小小一點傷口也會誇張地喊好疼,還會因為吃藥而跟他討價還價……

  可是現在,那樣深的傷口,她說她不痛。

  他伸手將她抱在懷中,抱著緊緊的,他的手不經意碰到她的傷口,香寶便是疼得一陣哆嗦。

  她一痛,他的臉色便比她還要難看。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睡著,他才放下心來。

  許久許久……

  香寶突然驚醒。

  「好些了沒?」他緩和了面色,輕問。

  「我睡了多久了?」香寶扯住他的衣袖,急急地問。

  「天剛剛亮。」

  「什麼?!天都亮了?」香寶著急起來,推開他便要起身。

  「小心傷口。」範蠡忙扶著她。

  「君上在哪裡?我要見君上。」香寶急道。

  範蠡一怔,一貫溫和的眼眸裡浮上了莫名的失落和哀傷。

  「你傷成這樣……」他伸手來輕觸她的臉,香寶側頭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許久,才收回。

  「我要回去。」香寶推開他,「我要去見君上。」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香寶回頭,看著他握著她的手,掌心很暖,是她曾經貪戀過的溫暖。香寶定定地看著他的手,看著他微微泛白的指骨。

  突然,門「咣」地一聲被風吹開,有冷風猛地灌了進來,吹亂了香寶散開的頭髮,香寶猛地驚醒,咬牙推開範蠡的手。

  范蠡的手孤單單伸在冰冷的風中,墨黑的雙眼滿盈著難辨的痛楚。他抬手,拔下自己頭上挽發的木簪,那木簪之上,猶纏繞著他的髮絲,散開的頭髮在風中揚起,半掩起他消瘦的臉。

  他上前一步,替香寶擋住了刺骨的冷風。伸手,五指成梳,輕輕理過她的長髮,將揚起髮絲撫平,挽起,將手中猶自纏繞著他髮絲的木簪緩緩插入她的髮髻之上。

  香寶平視著他的胸口,任他挽起她的長髮,一動也沒有動。

  手中的木簪驀然落地,發出一聲略顯沉悶的細微響聲,範蠡彎腰撿起,低頭垂眼,仍是細細地將那木簪插入她的發間,冷風吹亂他散開的頭髮,拂在香寶的臉上。

  香寶的眼前卻突然出現夫差蒼白的面容,咬了咬牙,她轉身沖出門去,外面風很大。腳步漸漸放緩,香寶低頭,看到自己身上裹著范蠡的白袍,上面還沾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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