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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這小姑娘是心病,當日病倒,據說是因為得知情郎戰死沙場的消息,心病當須心藥醫,大概她捨不得莫離姑娘,折騰了一個冬天,開春便醒了……」那老頭又捋了捋鬍子。

  範蠡怔了一下,側頭看向香寶。

  香寶兀自把玩著垂在身上的長髮,沒有看他。

  「如今……看你這氣色,似乎不好大。」那老頭看了看香寶,「小姑娘你又遭逢了什麼變故嗎?」

  香寶站起身,轉身就走。

  「香寶……」文種拉她。

  「子禽哥哥,我好得很。」香寶轉身看他,「一點事兒都沒有,真的。」

  「可是你……」文種皺眉,潛意識裡,他覺得自己有責任替莫離看好香寶。

  「我不會生病的,我保證我會好好活著。」香寶歪了歪腦袋,笑得跟往常一般。

  那樣的笑容,出現在那樣蒼白有臉上,令人心疼。

  香寶剛走出醫館,便看到越王府的馬車等在門口,駕車的是史連。

  「史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隨後走出的文種微微皺眉。

  「君夫人有令,即刻帶西施姑娘回府,三日後啟程前往土城受訓。」史連跳下馬車,道。

  香寶竟然微笑,「也好,我正愁無家可歸呢。」

  範蠡卻是突然上前一步,將香寶護在身後。

  「范大夫,你要違抗君夫人的命令嗎?」史連聲音微冷。

  「我會親自跟君夫人說明。」

  「不必了,我跟你回去。」從範蠡身後走出,香寶走向史連。

  「香寶!」範蠡拉住她。

  香寶挑了挑眉,轉身看他,「你叫我什麼?」

  她果然……是恨他的。

  恨他讓她傷心欲絕,恨他默許君夫人指鹿為馬,恨他沒有出面澄清事實……甚至於連莫離的死,都是他的錯。

  「香寶……你若氣我,要我怎麼樣都可以,你別這樣。」范蠡上前一步,總是溫和從容的眼睛裡染了痛意。

  香寶笑了起來,忽然拉了他的手就走。

  史連面色微冷,正要上前阻止,香寶卻回頭道,「勞煩將軍稍待。」

  說著,便拉著范蠡滿大街橫衝直撞。

  要甩開香寶的手對範蠡來說何其容易,可是他卻無法甩開那只拉著他的手,只得聽之任之地由她拉著到處走。

  「天氣冷,添件衣服。」

  香寶置若罔聞。

  范蠡只得解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上。

  「香寶……」

  香寶不應。

  「香寶……」

  她仍然不應,只是忽然扯住一個路人,指著自己問,「我是誰?」

  被扯住的路人先是不耐,待看清香寶的容貌後忽然大驚,「原來是西施姑娘!」

  香寶笑了起來,「是啊,我是西施。」

  「你們看,是西施姑娘!」那人大叫。

  「啊,是西施姑娘!」

  「這個莫不是范大夫?」

  「是啊。」香寶笑了起來,那笑容十分刺眼。

  範蠡抿了抿唇,拉著香寶走出了包圍圈。

  香寶側頭看他,笑眯眯地道,「範蠡和西施真心相愛,如今西施為了越國存亡、為了越國百姓而甘願入吳,是不是一個很美的故事?」

  「香寶……」

  「為什麼叫我香寶,你沒有聽到嗎,越國上下都知道我是西施啊。」香寶笑眯眯,搖頭晃腦,「西施姑娘深明大義,為了越國的百姓甘願出使吳國……」

  範蠡猛地將香寶拉入懷中,她渾身冰涼。

  「香寶,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範蠡抱著他,輕聲喃喃,語氣滿滿都是痛。

  「我恨你。」

  香寶開口,冷冰冰的三個字。

  「我恨你不守承諾,我恨你將我遺忘,我恨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對我不聞不問。」

  範蠡緊緊抱著她,不肯鬆手。

  「我會去跟君夫人說。」

  「說什麼?」香寶勾了勾唇角,笑得殘忍,「證明我不是西施?然後讓真正的西施入吳?」

  範蠡的手下意識地一松。

  這一鬆手,凍結了香寶心底僅剩的一絲暖意。

  這一鬆手,讓範蠡痛悔半生。

  她轉身就走。

  萬分決絕,她是要離的女兒,莫離的妹妹,他們的骨子都是一樣決絕,容不下一絲的拖泥帶水。

  文種站在醫館門口,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史連,希望範蠡能夠勸住香寶。

  「史將軍,天色已晚,我看香寶不會回來了。」文種開口,指望哄走這冷面將軍。

  「她會回來的。」史連淡淡開口,篤定得很。

  「何以見得?」

  「因為……」史連終於看了文種一眼,「她已經回來了。」

  文種轉頭一看,果然是香寶。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史連身旁,「你可以帶我回去覆命了。」

  第四卷:土城之行

  一、大雪之夜

  坐在略略搖晃的馬車內,香寶偏頭看向車窗外,範蠡正帶著一隊騎兵走在馬車前。

  他們正在前往土城的途中。

  那晚史連帶她回到越王府,她當著越王的面,和君夫人講了三個條件:第一,放過留君醉裡所有人;第二,尋找衛琴的下落;第三,由史連護送她去土城。

  此時,在前面駕著馬車的,正是史大將軍。

  堂堂一個將軍,淪落到替一個女人駕車,想必是十分憋屈的吧。誰讓他下手傷了衛琴呢,真是活該。

  一陣冷風從車窗裡吹了進來,香寶哆嗦了一下,忙放下車簾,裹緊了身上的大氅,那是莫離給她做的,她把莫離的東西都留給文種了,獨獨留了這件大氅,是春天的時候就開始縫製的,十分暖和。

  文種試圖阻止她去土城的,她沒有聽。對於文種來說,面對著她,面對著莫離的妹妹,也是一種折磨吧。不如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範蠡也百般阻撓,可是他能以什麼立場來阻止她去土城呢?一旦沒有立場,那麼縱然他的阻止再真心,也都顯得那麼的薄弱……不能阻止,便陪著她去,結果便出現了本章開頭這一幕……

  可是這樣又如何,也只不過是親手將她送去土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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