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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管事有意炫耀道,晨露微微一笑,手足摩挲把玩著,漫不經心道:「你還稱他作襄王啊!」

  管事面色一白,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改過口,再不敢作聲。

  晨露什麼也沒挑中。

  「難道雲燕二州的珍藏,就這些嗎?」

  管帶再不敢小覷,囁嚅道:「還有一匣,是傳說中千年難遇的九葉雪參,是襄……是二老爺寄存在我們這的,他每回上京,都要把玩許久的。」

  「林鄺已屬逆犯,他的東西,難道本宮動不得嗎?」

  晨露聲音不大,卻帶著上位者的威壓,管事嚇了一跳,本想用皇后的名頭來制衡,也不再敢開口。「去取來,耽誤了梅妃和皇嗣的性命,你們擔當得起嗎?"

  東西很快被取到眼前,晨露瞥了一眼,連匣放在手上掂量著,終於露出了笑容。

  皇后正等得不耐,見她出來,不禁抱怨道:「宮門快下鑰了!」

  兩人也不多說,各自上了車轎,晨露將簾子放下,用貼身帶的短刃將烏木匣割開。

  一道明黃卷軸,正安靜地躺在其中,雖然色澤微微黯淡,其上的五爪金龍,卻仍是鮮活鮮亮。

  「終於找到了。」

  晨露漾出一絲冷笑,卻不願打開它。

  她怕自己看到那熟悉的字跡會忍不住將它撕裂。元旭,你寫下這詔書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她輕一可聞地低喃道,心神都有些恍惚了。

  手中加緊,她掌心握得發白,卻仍保留了最後一縷理智,沒有將它捏成齏粉。

  裴楨清晨起身離宅,到了兵部。

  這幾日兵部人丁稀少,所有部員,不過虛應個卯,便回家度日了——

  大戰剛歇,他們松了口氣,所以偷懶些許,也沒人過問。裴楨跟人打了招呼,便伏在案前,開始整理遞上的部文。

  他看了一個多時辰,正想活動下酸疼的脖子,卻突然凝住了。

  他手中那道部文,事關換防,雖然說得冠冕堂皇,卻仍看出了蹊蹺。

  想起前幾日,靜王隱晦的暗示,他悚然一驚。即將開始了嗎?他的手一顫,險些拿捏不住,那份公文,有如泰山壓頂一般。裴楨心中劇烈搏殺著,恨不得起身沖到帝闕之下,將這份奏摺呈給皇帝。但他忍住了,他凝視著這份公文,拿起自己的印,小心的,穩穩地蓋了下去。

  「裴楨此人,總算可靠。」

  靜王在後部也有耳目,一個時辰後便接到了消息,他露出一道微笑,表示裴楨已通過考驗。

  「這樣做,終究太冒險了吧。」師爺仍有些不贊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入戲

  「無妨,若他是皇帝的人,即使再想虛裝,也會忍不住前去稟報,這道換防公文實在重要,一旦履行,京城便是甕中之鼈了,現在皇帝毫無反映,可見此人的忠誠可靠了。」

  靜王微笑著斟了一杯酒,品味著其中的甘冽酣暢,又道:「這最後的一次試探,既是對他,也是對皇帝的,這一次,我志在必得。」

  他話音中帶著金石之聲,宛如絕世兵刃,一擊即中,絕不退返。

  「太后那邊,殿下真準備請她訓政嗎?」

  師爺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可能?」

  靜王失笑道,微微眯起的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毒冷笑。

  「雖然白紙黑字,可太后身體衰老,在冬之交染病薨去,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殿下的意思是……」

  師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又有些擔憂道:「太后狡詐陰險,怕不是這麼容易做到的罷?」

  「哼,我早就在她身邊布下棋子了。」靜王胸有成竹道。

  慈甯宮被閒置了月余,如今重新門庭光鮮。

  皇帝親自下詔,道是林鄺的謀逆與太后全無干係,如今朝中大安,他率百官大臣,恭請太后回駕。太后堅辭不行,使者三至,終於應允,於是左右親近都隨之忙碌起來。

  一些箱籠瑣碎,兩日後才完全遷回慈甯宮。

  太后身邊,原本最得力的便是葉姑姑,她自從那次中毒後,一直身子懨懨。不時要臥床休息,一應瑣事,倒是偏勞了兩個貼身侍婢。

  芳雲手巧,慣能按摩推拿之術,太后若是疲憊驚噩,不免要倚仗她的巧手,才能略得平靜。

  玉琴則嘴甜伶俐,經常以一些古記笑話讓太后解頤一笑。

  這兩位貼身宮女慣得太后喜愛,雖然並無品階,宮人們見了,也要尊一聲姐姐。

  這一日清晨,芳雲替太后梳了個新髫,這才退出寢殿,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回房,她看准了無人注意,去了御花園。

  「太后昨夜又做了噩夢嗎?」

  晨露坐在清池旁的白石上,輕聲問道。

  「是。」

  芳雲道:「遵照您的吩咐,熏香裡的那味藥又加重了兩分,她一點也沒有疑心,只當是夜夢鬼魅。」

  晨露微微一笑,不現提這事,轉而問道:「那個玉琴呢?」

  「她這兩天也是行蹤詭秘,大約靜王也差遣她在做些什麼。」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這兩起遇上一遭。」

  晨露眸光晶瑩一燦,沉吟著。已改了主意。

  先前太后的熏香中下藥,是想讓她沉溺於驚怖狂亂。

  逐漸消磨她的神智,如今看來,倒是可以演一齣好戲!她又吩咐了芳雲一些關鍵,這才起身離去。

  芳雲回到慈甯宮時,玉琴便迎了上來,親昵地抱怨道:「如今剛搬回來,事多得做不完,姐姐居然偷懶去了!」

  「什麼偷懶啊,我值夜剛畢,都嚇出黑眼圈了,所以出去疏散一下!」

  芳雲苦笑道:「昨夜幸虧是我輪值,要是輪到你,怕不要嚇出病來!」

  「出了什麼事?」

  玉琴目光一緊,隨即若無其事地問道。

  「太后又做噩夢了,這次越發嚴重了,唉!」

  芳雲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更引得玉琴心中狐疑。

  「哎,你若不信,今晚在窗外仔細聽著就知道了。」

  夜幕低垂,太后的寢殿中一片寂靜。

  素雅的熏香在殿中氤氳,太后正在沉睡之中,卻覺得身子越來越重。她睜開眼,只見淡紫煙雲中,隱隱又有人影浮現,「林惠,又是你!」

  惠妃輪廓依舊,只是五官模糊,只著一件白衣,腳下飄渺不定,只是隨風扶搖而來。

  與往常的幻象不同,她越飄越近,轉眼便到了太后床前,也不言語,伸出手,就扼住了她的咽喉。太后驚怒交加,滿心裡念著醒來醒來,卻仍不如往常一般驚醒,只覺那咽喉上的手冰涼沁骨,緩緩收力,簡直要讓自己窒息。她劇烈掙扎,那手不再加緊,卻也不放,太后咳嗽著,含糊不清道:「我已請道長渡你,你為何不回黃泉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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