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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皇帝記憶頗佳,卻也一時喚不出她的名字。

  「奴婢叫蓉兒。」

  皇帝瞥了一眼,見她雖然驚恐,眉宇間卻堆積了重重愁緒,他想起晨露所說,於是笑道:「急著出宮返鄉是吧,你先安心住下吧,要遣宮女出去,也得要開春過後,這是規矩,朕也不好打亂的。」

  「奴婢感謝皇上和娘娘的恩德。」蓉兒張了張口,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還是咽下了。

  她望了花圃一眼,低聲道:「奴婢和晨妃娘娘,以前都是料理花圃和走廊的。」

  她囁嚅著,再也說不出什麼來,終於福了福身,轉身離去了。

  皇帝卻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邁步進了大殿,只見其中寬敞明亮,十六扇花鳥精雕木門,都齊齊暢開,顯得無比敞亮。

  晨露正在繪製丹青,是一幅晚荷的水墨畫,雖然用色只有黑白,卻顯得亭亭玉立,氣韻不凡。皇帝在旁看著,正覺得一陣神清氣爽,忽然外面秦喜踉蹌著跑進,驚慌道:「不好了!」

  皇帝一聽這三個字,就怒從心起,他這幾日一遇這話,就有無窮的麻煩上身,當下瞪住了秦喜,問道:「什麼不好?」

  「梅妃娘娘!」秦喜有如見了鬼魅,又急又氣道:「她跌了一交。」

  當的一聲,卻是皇帝手中硯臺落地。

  晨露目光一凜,起身道:「我們一起去看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宮變

  與上次雲蘿那拙劣的『小產』事件不同,梅妃的西華宮到處充滿草藥熏香,太醫們正在商量著,飽蘸了濃墨的狼毫放在一旁,卻始終無法動筆。

  「脈象怎樣?」

  皇帝駕臨時,已經恢復了冷靜,他掃視了四周,便問起了太醫。

  太醫們匍匐在地,身若篩糠,誰也不肯開口。

  「你們都不死了嗎?」皇帝森然道。

  領頭的醫正面有難色,只叩首不語,每日診脈的兩位太醫都是魂飛魄散,急道:「脈象一直平和,現在也無任何不妥。」

  「好,你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若是胎兒有個萬一,少不得要爾等性命!」

  醫正見性命攸關,不由低聲道:「腋下好似有所不順。"

  「什麼?」

  「腋下三寸。」晨露從內室返回,接過話來說道。她目光一閃,看著醫正求懇感激的目光,繼續道:「脈象雖然平和,卻內火虛寒,腋下三寸有些微淤青。」

  「那是娘娘跌交摔的。」岳姑姑在旁顫聲道。

  「是嗎?」晨露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道:「眼下就有你這等刁奴,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在梅家伺候了半輩子,有帶針孔的摔傷嗎?」

  這一句如晴天霹靂,岳姑姑面色慘白,渾身都為之癱軟。

  醫正這才恍然大悟,顫抖著指定了她道:「微臣是隔簾診脈,就是請這位姑姑為娘娘驗傷的。」

  皇帝一揮手,就有人將岳姑姑拖到一旁。

  「母子都還有救嗎?」醫正不敢回答,半晌。

  殿中都沒有聲響。

  寂靜得令人發顫。

  「可以。」晨露終於開口,她目光幽邃,仿佛瞧著不知名的虛空之中。

  皇帝霍然轉身,凝望著她,仿若針刺心房,他痛得一個激靈。

  「怪我無能,把你扯進這件事裡。」

  「難道我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婦人嗎?」

  她綻開一道微笑,清雅從容,黑眸深處卻有一分黯然。由太醫處取了金針,以火焰沸水燙過,在相關穴道以內力貫穿,梅妃的面色由紫轉白,卻仍是呻吟不醒。

  晨露拔出金針。在腳底以利刃劃開一道,頓時黑血湧出,浸透被褥。

  「孩子中毒還淺,僥倖能救回來,但母親恐怕壽元不久了。」她緩緩搖頭。

  表示回天航乏術。岳姑姑再也撐不住。掙扎著低泣道:「我的孫兒,可憐這一根獨苗在他們手上啊,天地良心,我看著娘娘長大的,再沒什麼歹心的,老天爺啊,是他們逼我。」

  她哭嚎著,聲音絕望轉高。皇帝逼近她問道:「他們是誰?」

  岳姑姑被他眼中的冷戾嚇住,拼命搖頭,卻一字不吐。

  「梅妃身上淤青和針孔,是怎麼來的?」

  「是我攙扶她的時候,用手帕裹了這針戳的,她當時完全不痛。」

  晨露檢視著那幾枚細如牛毛的黑針,很平凡地塞外毒物,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榻上的梅妃微微呻吟著,即將醒來,露低歎一聲,對元祈道:「你陪陪她吧!」

  她也不乘輦車,獨自步行而回,一路之上,但見秋景蕭瑟,絢爛楓華,她也無心觀看,回到了雲慶宮。花圃中泥土濕潤,一道人影正在其中忙碌,晨露微微一笑,上前喚道:「蓉姐!」

  蓉兒猛然抬頭,仿佛受了驚嚇,手中花鏟落地。她慌忙叩兔崽子,晨連忙攔住,問道:「不是讓你歇著,怎麼你又來幹活了?」

  「沒辦法,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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