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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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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銘有些愧疚道,這一年之中大小事務一樁接著一樁,他在京營之中忙得腳不著地。 倒真是許久沒來王府了。 「跟我來這些虛禮做什麼,我又不是那廟裡的菩薩,需要人每日三供。」 王沛之笑道,仍如往常一般,風趣而灑脫。 他換過一身儒裝,玉冠摺扇,四五十歲的年紀,大笑之間。 孫銘感到一陣輕鬆和熟悉。 「你必定在猜想,我這次生辰,為何要大肆鋪張?」王沛之歎息一聲,望向窗外幽黑深邃的星空,眼神變得空曠寥遠。 「我已經老了,這個世界要靠你們年輕人了。」他敏捷轉身,舉目毫不見頹態,鷹眸中灼然生輝。 「可是有些事,如果不在我手上解決,我死不瞑目。」 夜風從窗外席捲而入,將燈燭吹得搖曳閃爍。王沛之雙目炯炯,整張面龐都沐浴在昏暗之中,晚期身形仿佛是遠古的鬼魂一般。 「什麼?」孫銘聽完他所說的,已是雙目盡赤,驚愕得不能成言。 「老師,您為何要如此!」 「孫銘你聽著,今日之言,出於我口,入得你耳,跨出這道門,便再沒第三人知道,除非我死,否則,絕不許跟任何人說!」 王沛之直視著他,目光犀利有如實質,他沉靜地微笑著,補充了一句:「連皇上那裡也不能。」 「究竟為什麼大家要鬥個你死我活?這一年來內憂外患,難道還沒受夠嗎?」 孫銘勃然大怒,嘶聲吼道,連口中也泛上鐵銹般的血腥苦味。 「這天下至尊的寶座只有一個,能號令天下的權柄也只能由一人執掌。在這無上威權之下,什麼親情友愛,都不過如紙糊一般脆弱。」 「那老師,你又為何要來趟這混水呢?在家頤養天年,不成嗎?」孫銘幾乎是哀求了。 王沛之輕笑著搖頭,舉止之間,依稀可見當年的俊逸不羈。 「我作的孽,天看著,終究是躲不過的。」 他笑著搖頭,眼神朦朧,低喃道:「有時候我也奇怪,這二十多年,是怎麼活過來的,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一覺醒來,元旭和我還在破廟裡煮食,黃梁還沒熟呢,我們兩個破落世家子,夢想著有一日能平靖天下,傳誦千古。」 他歎息到底,卻哽咽住了,窗外樹影婆娑,仿佛亙古的幻境,風聲淒厲嗚咽,好似多年前看過的那場喧鬧悲涼的戲劇。 「人這一生,總會有意外在拐角等著你,不知不覺間,便會成為年少時所痛恨的人物。」王沛之微笑道,那一抹笑容,溫和而憂傷,然而隱忍決絕。 「是了結的時候了。」他轉身拿了一顆小印,遞給孫銘道:「這個你且收著,到『那時』再用。」仿佛有萬鈞的力量,他將它放在孫銘的掌中,才舒了一口氣。 「一切,全看你的了!」 夜已經深了,雲慶宮已是一片寂靜。 鮫綃裁成的窗紗被輕彈了兩個,晨露很是警醒,睜眼披衣而起。 澗青亦是警覺,也在廓下候了,來的卻是「辰樓」在宮中地聯絡人。 「主上,裴楨那邊傳來消息,靜王有異動。」 「他要做什麼?」 「靜王派系的人物,今晚二更秘密聚在他的別院,目前還未散去。」 「今晚?」 晨露皺了皺眉,忽然想起道:「王沛之的生辰大宴,好象也在今晚吧?!」 「果然是個多事之秋啊!」 她歎道,想起晨間亦有人報來,道是幾位握有兵權武將家中,都有朝中之人拜訪,不禁蹙眉冷笑道:「好不容易安生幾日,難道要學曹操逼宮嗎?!可惜,今上也不似漢獻帝啊!」 她回身,斷然道:「加緊偵聽,必要時,可以支用『幹將』將相關人等誅殺!」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亂象 皇帝這幾日也頗為頭疼,朝堂上看似一團和氣,暗中卻都忙著在退敵的功勞簿上添上自己,抹去對頭,戶部與兵部,為了一批轉調的糧草而互相扯皮,最後竟扭打到了朝堂上,什麼官體尊嚴都不顧了。 市井裡也頗有一些奇談怪論,前次奉先殿倒塌,正逢林鄺勾結韃靼人趕明兒,於是朝野都傳說凶多吉少,這次戰爭過後,本該謠言消散,卻不料居然出了些古怪的童謠,隱射今上不孝無能,觸怒了死祖列宗,才會有宗廟崩塌之事。這種無稽之談,言官們當然不敢傳到皇帝耳邊,但他自有『暗使』緹騎,也並非一無所知。 原本以為這等愚夫愚女之談,幾日便會煙消雲散,沒曾想,謠言越傳越烈,看這架勢,分明有人從中挑弄。緊接著,朝中官員家中也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出現,京兆尹才官復原職,又遇到了幾起武將被刺案件,他從此落下一樁毛病,聽得一個『刺』字, 便要渾身打顫,口吐白沫。 這些武將,雖稱不上是國之柱石,卻也驍勇有力的高手,刺殺者卻能一擊斃命,實在是匪夷所思。這一日,皇帝正在跟戶部商議此次親征的善後撫恤銀兩,卻又有噩耗傳出——天牢被劫,又被點燃了幾處大火,如今正是混亂一片。 皇帝這一氣非同小可,望著階下戰戰兢兢的官員,卻一絲怒火也發不出來。於是調撥人手緊急去救,卻已是斷壁殘垣,煙薰火燎的一塌糊塗了,皇帝問起大理寺的官員,卻道是獄 中也沒什麼重要人物,只有羈押候審的前襄王林鄺。聽到親舅舅的名字,皇帝心中一沉,想想前日晨露所說,心中更添了警惕。 直到回到宮中,他仍是悶悶不樂,秦喜在輦旁輕聲問道:「萬歲可要回乾清宮!」 「去雲慶宮吧。」 禦輦轉了個方向,不一會便到了雲慶宮。此時正是秋涼之時,百花都逐漸凋謝,梅樹卻是枝幹蒼虯,等待冬日來臨,可以怒放盛雪。 皇帝見苑中花木扶疏,也不在意,徑直朝著正殿而去。他眼角余光瞥見朱紅廊柱旁有一道纖影飄過,於是回身道:「什麼人?!」 那人影羞怯躲閃,卻終於在他的呼喚下,現身出來。那是一個中等清秀的宮女,有一雙爽朗大眼,她上前襝衽為禮,哆嗦著不知說什麼好。 「朕好象見過你,你是晨妃原先的同伴,是嗎?」皇帝很是和藹地問道。 「是,娘娘原先,跟奴婢們同一間房舍。」 「你是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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