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宸宮 | 上頁 下頁
一六九


  閃著寒光的箭頭又帶走了幾人的生命,久經鏖戰的幾人在拼力閃躲,身後戳入半尺刀刃,牆邊躍下一個百姓打扮的男子,得意地笑道:「這是我家祖傳的大缸,侍侯你們幾個,綽綽有餘了!」

  他突然一擊掌,恨恨道:「不好!缸都砸碎了,來年的醃菜可怎麼做啊!」

  狹窄小巷中傳來一陣笑聲,有人隱在黑暗中笑道:「我們鎮北軍常年戍守邊塞,慢說是缸,就連木桶木盆,也可以拿來醃菜。」

  這樣的一幕,在城中層出不窮,忽律在接到急報後,才發現己方勝利入城的將士,已經蒙受了慘痛的傷亡。

  「攻下這城池,我們也不過損失了五千人,如今居然在這些居民街巷中折了三千!」

  忽律沉聲道,望著眼前如出一轍的宅門白牆,微微冷笑,「我道他們在玩什麼花樣,原來準備在街巷中暗算我軍!」

  軍師憂慮道:「街巷曲折幽深,蜿蜒混亂,我軍不熟悉地形,又是在明處,實在很是不利!」

  「無妨,將那兩人提過來!」

  忽律一聲令下,先前借狗洞逃遁的兩位富商又被提了過來。

  「他們最為熟悉地形。」

  忽律的一句話,讓兩人頓時面如土色,身體抖成篩糠。

  「悔不該,鑽什麼狗洞!」

  年輕一點的人含恨說道,已是悔斷了腸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誘餌

  滿城軍民人數甚多,若全在街巷中,不可能不露痕跡。

  忽律沉吟著,又問道:「城中可有什麼軍民密道?」

  那兩人對視一眼,年輕一點的人囁嚅道:「有……」

  「帶路。」忽律起身說道。

  一行人走到府衙門前,這裡自穆那被刺後,便一直荒廢。支呀一聲,推開鏤花扇門,露出後堂的臥室,那年輕人顫抖著,再也說不清其中機關。

  侍從們搜索著,將書畫、瓷器翻得到處都是,卻仍是找不到所謂的密道。

  有人氣惱起來,推來門便要到庭院中再搜。門被推開的刹那,只見一陣寒光,帶著凜冽的殺氣,沖天而來。

  忽律愕然抬頭,只見院中,牆上,屋簷,都是累累的刀劍和鐵箭!

  傍晚的日光依然明媚,他仿佛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物,居然微微苦笑起來,「我中計了?」

  他笑著問道,聲音清朗醇厚,好似對眼前的危局並不擔憂。

  「你太急於求成了。」

  聲音宛如玉碎落地,冰裂破堤。

  「這兩位富商,本來就是我為了迷惑你所用的死士,他們生於此城,別無牽掛,所以放膽一搏,果然將你也騙了過去。」

  從刀槍劍戟後款款行來的女子,肌膚晶瑩剔透,在傍晚暖日照耀下,清冽出塵,仿若天人。

  忽律微微眯起眼,從心底感到一種奇妙的熟悉。

  「你是誰?」

  「可汗不是正在搜索我嗎?」

  那女子微笑著,眼底卻幽寒清冷,微微一瞥,便要連血脈都為之凍結。

  「你自認能制住我?」

  忽律依稀認出,這便是那日將自己射中,傷及心脈的女子,他眼中威儀大盛。

  「不能。」

  晨露坦然答道,她隨意抬眼,忽律便好似有冰屑激於面龐,竟生生的刺痛。

  「若是亂箭齊發,可汗必定隕命於此。」

  「你難道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好似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言語,晨露正要放聲大笑,卻仍是抑住了,她眸光如霧,仿佛有無窮的悵然幽遠,「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一命換一命,對天朝來說是樁合算的交易。」

  忽律望入她的眼中,被這份詭譎而深深震撼,知道對方說得出做得到,他的微笑慢慢消失,鷹鷲般的眼打量著四周敵軍。

  「放下武器吧,可汗!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晨露宣告道。

  韃靼軍不知統帥在這小院中遇到兇險,仍在城中搜索著。

  與攻城的九死一生相比,街巷好似一個張開大口的幽靈,無聲地吞噬著人命和鮮血。

  第一處暗角,都有可能成為隕命身亡之地,每攻克一條街道,都要付出敗壞睡椅鮮活的生命。

  素來懦弱的庶民,也和守軍一樣殺紅了眼,他們清醒地知道,穆那王子的死,需要全城人命來殉葬,再懦弱的羔羊被逼至絕境,都會反噬到底!

  喊殺殺和慘叫聲不斷地追逐而來,血腥與鐵臭愈來愈濃烈的擁在鼻端,韃靼軍首次感受到修羅地獄的模樣。

  一陣號角聲響起,韃靼軍一齊大驚,竟是撤退的信號!

  縱橫北疆,甚至鐵蹄踏盡萬里河山的韃靼大軍,居然會有撤退的這一日?!

  然而軍令如山,所有人如潮水一般退不明不白城門前。很多將士望著滿地遺留的屍骸和鮮血,恨得雙目幾乎泣血,面容都因之扭曲。

  城門一旁,忽律悠然站立,身後一柄短刃,卻昭示了他目前的處境。

  「你準備挾持我到何時呢?」忽律沉聲問道。

  「一旦你們撤退,我立刻放開。」

  忽律突然微笑起來,眼中甚至帶著憐憫,「我能攻佔此城一次,便胡第二次!」

  晨露含笑不語,望著忽律身後,黑眸中瞳孔為之一縮。

  忽律心中一沉,不禁向城外遠眺。只見城外煙塵漫天,一道赤色大旗上書一鬥大「周」字,正遮天蔽日而來。

  「原來你另有援軍,另有密道!」他緩緩說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騎虎

  晨露瞥了他一眼,黑眸中的幽寒,讓他為之一凜,「沒有什麼密道,只是你疏忽了雪峰,即使是飛鳥不渡的天險,也會被人踏在腳下,你太輕視了這世上的萬一。」

  「原來如此……」

  忽律咀嚼著她話中涵義,怒極生笑,「本王今日真是受教了。」

  「可汗不用客氣。」

  晨露素顏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之前承蒙您的『恩惠』,今日不過投桃報李而已。」

  她說到恩惠二字時,目光幽然,仿佛想起了多年前輾轉悠長的心事,忽律一觸之下,只覺得遍體生寒。

  「我們從前見過,有什麼仇怨?」

  他劍眉一軒,突兀問道。

  「言重了,天朝兆萬子民,哪個不是恨你入骨,你看這城下幾萬兒度君子之郎,戰意如虹,若能斬得你的首級回師,那才是暢快圓滿!」

  仿佛故意激怒他似的,晨露困難輕笑出聲,玉碎雪裂一般的清冷。

  忽律俯身望下,只見城下劍戟如林,甲胄黑寒,卻並不進攻,只是靜靜排列著,蓄勢待發。

  「既然如此,何不一試?」

  忽律微笑答道,掩下了心中的微妙感覺。

  馬蹄掀起的煙塵,朝這無暇的女子掩蓋去,她微微側過頭去,烈日在她腳下抽出極清淡的影子,仿佛她這柔弱的身軀都融化透明。

  她雪白的面龐隱沒在陰影中,一雙寒星般的眸子灼灼生輝。忽律皺起眉頭,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出頭緒來。

  只聽那清冷的聲音響起道:「將士們勇武可嘉,我卻不願意他們將大好鮮血撒於此地。」

  她抬起頭來,一字一句的異常清晰:「若是可汗願意,請將城門打開,你率軍平安離去,將此城奉還朝廷!」

  忽律為之一楞,隨即大笑出聲,「你們中原有句話,中心任務與虎謀皮……」

  「可汗的性命,仍在我手中呢,所謂匹夫之怒,血濺五步,你也該聽說過吧!」

  兩人唇槍舌箭,針鋒相對之下,兩軍卻是隔著城門遙遙對峙,怒吼聲仿佛從大地深處迸出,連日光也為之失色。

  沉重的城門被擂響,如此挑釁,讓韃靼軍忍耐不住,忽律回身示意他們安靜,看著晨露的眼中帶上了譏誚,「難道我像是貪生怕死之徒嗎?」

  「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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