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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晨露的黑眸因這一幕而燦然生輝,那一眼的驚心動魄,讓身邊換上輕甲的將士們一凜。

  「將這些畜生,通通清除乾淨。」

  仿佛是漫不在意的,她低低道,聲音卻無比清晰。

  隨著她一聲令下,兵刃金戈聲頓時響起,府兵們對手無寸鐵的百姓能耀武揚威,卻在此刻遭遇到正統精銳的急襲,血腥的甜膩在空氣中越發彌漫。

  在這火光四起,人潮奔流的混亂中,唯有那素裳高髻的女子立于高處屋簷,仍是淡定從容,她的眼,越過這混沌紛亂,仿佛看到了另一端的憤怒。

  「忽律,還有林鄺,我怎麼會讓你們得遂心願呢?」

  低低的冷笑聲,仿佛雪峰崩碎一般,透明澄澈。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擒

  一切本來是萬分順遂的,林鄺望著城中四散驚慌的百姓,任憑那些鮮血和殘肢在空中飛撒,面色如初醒一般平靜。

  「家主,這樣的惡名一旦傳來,我們林家怕是會被世俗所不齒。」

  有親信家將湊到向前,憂慮地低語。

  「無妨!」

  林鄺悠然信步,以譏諷的口吻道:「世人應該知道。破城那日,此地的軍民便被韃靼人屠戮一空,剩餘的一些,也在這次意外失火中喪生。」

  他冷笑道:「誰也不會想到,城破時殉難的,不過寥寥少數,這麼多倖存的百姓,卻是在城破那日主動投誠,苟且偷生的。」

  家將也點頭附和,他無視眼前的殺戮,也笑道:「這些人其實早在城破時已經被殺了!」

  兩人相視一笑,在這臨風血雨中,居然頗為得意。

  只聽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穿越城中的街道,兩人駭然回首,卻見朝廷的旗幟正隨風飄蕩,昂然翻飛中,另有一種冷肅。

  接下來的一幕,對林鄺來說,是混亂而絕望的,直到戰馬被弓箭射死,親信挾了他並騎一馬,他才發現,自方已是慘敗於官軍之手,顯得殘潰不堪。

  他望著周身圍繞的千餘騎,心中感到一陣悲哀,自己最為得意精銳的一萬中軍,居然只抵擋了兩個時辰!身後塵煙滾滾,仍有無數的兵馬在追擊,他又是憤怒,又是恐慌,狠抽了幾鞭,傳令道:「加快,前方便是忽律可汗的前哨營帳!」

  殘兵敗將們都暫時振奮起來,林鄺望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追兵,心中更加沉重。這些官軍彪悍冷肅,有著久經沙場的老辣,戰力又是如此強悍,這定是周浚麾下的精銳。

  他又是妒忌,又是憤怒地想道:周浚那個粗鄙武夫,怎麼會樂意為朝廷賣力?!

  正在亂烘烘想著,身後那追擊的官軍,已是清楚地可以看見眉目了——

  塵煙紛囂中,那清冽剔透的黑眸,含著詭譎的冷笑,直直射入他的心中!

  那就是皇帝寵愛的晨妃嗎?!

  他倒抽一口冷氣,想起傳聞中她的厲害,不禁頭皮民發麻。晨露勒住韁繩,靜待身邊的將士圍成半圈,將林鄺逼停。

  「久仰了,襄王千歲!」

  她的聲音清脆,仿佛是珠玉碰撞的碎裂,於不動聲色中,自有一種幽寒。

  這般隆重的敬稱,與其說是尊重,不如說是諷刺,林鄺氣氛、得臉都有些扭曲,他眼中噴著火焰,呻吟一般地罵道:「賊人!」

  晨露只是微微一笑,身邊將士齊喝一聲,正要將圈圍攏,卻見不遠處一團煙塵,中間一道狼旗高揚。

  「忽律的前哨來得好快!」

  晨露在不願耽擱,從袖中抖出絲絹,將林鄺五花大綁後,便縛於馬背,一行人堪堪離去,韃靼軍的前哨追趕一陣,也就罷了。

  「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全軍仍從雪峰山撤回嗎?」鎮北軍的偏將,不無憂慮道。

  晨露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韃靼營帳,沉吟片刻,做了一個可算是膽大妄為的決定——

  「不用撤回了,我們堅守欒城。」

  「簡直胡鬧!」

  皇帝接到信使的急件,略一展看,氣得面色大變,他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她率領一萬五千人,居然在韃靼人眼皮底下據城堅守!!」

  周浚接過信箋掃了幾行,也覺得頗為棘手。

  「欒城軍民損失慘重,可補充人員並不充分,在那裡守城,怕是只能堅持三日。」

  他下了判斷道。

  「為何要這般冒險?!天朝沒人了嗎?」

  皇帝氣得語無倫次,瞿雲正在一旁等候消息,他看著不是事,使了眼色讓周浚先退下,等到室只有兩人,他才勸道:「她如此作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皇帝氣得不願開口,眼中卻露出詢問的狐疑。

  「因為先前那招借刀殺人,雖然成功,卻惹來忽律狠絕的報復——晨露的稟性,是絕不會坐視百姓被殺的。」

  他見皇帝仍是焦慮,又補充道:「她雖為女子,卻很有大將之風,若沒有勝算,她不會如此作為。」

  皇帝正要回答,卻聽秦喜進來稟道:「皇上,雲嬪求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思

  她來做什麼?!

  皇帝正為軍務煩惱,不悅地皺眉,又想起皇后視她做親信,於是喚她入內。

  瞿雲剛剛回避,便見裙裾如雲般從眼前蕩過,一陣香風拂過夾巷,再抬眼,她已進了皇帝寢居。

  「臣妾見皇上夙夜辛勞,給您熬了點蓮子羹。」

  雲嬪笑得婉約,將白玉盅端到桌上,見皇帝不置可否,又道:「宮中信使剛剛送來娘娘贈我的繡品。」

  她從袖中取出一方厚帕,上面繡有觀音送子,又拿起桌上裁紙刀劃開一層,於是皇后的密信出現在眼前。皇帝接過看完,溫言贊慰了她幾句,以賜了些金銀珠玉,也不理會她哀怨求懇的眼神,讓秦喜送她回自己的院落。

  「雲嬪娘娘大約是指望皇上留夜的。」秦喜甘斟酌道。

  「目前朕沒這心思!」

  皇帝示意他退下,又拿起密信讀了一遍,和自己暗使送來的訊息,可算是分毫不差。他卻不喜反憂,想起靜王此次異常安分,又想起他每日到宮中陪伴太后,實在也琢磨不透。信上的最後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靜王常問及林鄺的消息,對此人頗為關注。」

  皇帝用指甲掐了一道,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靜王身為帝胄,就算有篡位之心,也不會去和韃靼人同流合污,他如此關心林鄺,又有什麼涵義呢?

  靜王此時卻頗是悠閒,他在家中延請了最擅歌舞的樂伎,整日裡迷於音律,樂不思蜀。

  就在師爺都有些著急的時候,一位神秘的訪客,從宮中而來,生生將琵琶彈奏的一曲《十面埋伏》打斷了。

  「出什麼事了,讓你深夜冒險前來?」靜王直截了當地問道。

  那人將斗篷解開,赫然竟是太后近身侍女,玉琴。

  「我出趟宮門也很不容易,芳雲那小妮子和我同住一舍。」

  她淡淡抱怨著,看向靜王,鄭重道:「出大事了,林鄺被晨妃生擒了!」

  靜王面色頓時蒼白,他皺著眉,吐出一句:「豎子不足與謀!」

  「千算萬算,想不到他會這麼不中用!」

  靜王幾乎是咬牙切齒了,想起自己謀劃圓滿的計劃可能付之東流,他心頭一陣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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