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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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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雖然信手拈來,意境卻綿綿而上,周浚苦苦掙扎,仍不能擺脫這無形的桎梏,不覺懊惱道:「與你爭鬥之人,真是自尋死路。」 晨露一時莞爾,看著周浚那漲紅的老臉,只覺這等陰森之人,居然也會此等真性情。 她出於禮貌,才忍下笑,看看天色頗晚,便起身告辭。周浚無奈,只得獨自收拾殘局,他百無聊賴地收納著黑白子。 晨露漫步于街邊,此時已經月華濃冽,行人甚少,只有幾家酒肆鋪子,從半掩的門板中抽出微弱燭火。燈火朦朧,將人影拖得扭曲搖曳,仿佛是鬼魂行走於昏暗中。 晨露望著不遠處的玉帶橋,正西方向有一盞明燈被置於石樽之內,長放光明,望之但覺河中波光粼粼,兩岸垂柳婆娑,只是不及夏日的豐潤鮮翠。 一道黑影從波光中閃過,千鈞一髮之際,晨露閃身掠過如暴雨襲來的暗器,樹上卻又是一個黑衣人,無聲息的飄然而下。 那劍風有如春日酥雨一般,羞澀低調,然而轉眼便到了跟前。並無劍氣,也無風聲,只這小小的一泓雪刃,晨露的面色卻是異常凝重。 她飄然後退,於衣袖揮灑間,太阿出鞘。兩劍相交,火光四射,『太阿』劍發出龍吟一聲,竟是棋鼓相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寂滅 此時夜色已深,夜風逐漸大了起來,離水對岸的柳枝不安地輕晃,青黃的落葉漫天飛旋著,一觸即分的兩人,遙遙相峙,任由衣衫被風拂卷。 「早聽聞晨妃武藝非凡,如今一見,更勝傳言。」 蒙面人聲音低沉,顯然是不欲被人認出。晨露微微一笑,羅衲曼回,只聽得錚的一聲,一枝金簪釘入水中,戳露半截,隨即,水中漫起一片腥紅。 「閣下一則藏頭露尾,二則以刺客相伺,以多對寡,如此行徑,我卻不欲聞汝名姓。」 晨露頭也不回,篤定自信道,仿佛對水中那人的生死漠不關心。 「我也無意通名……因為,你活不過今晚。」 那人幽幽一歎,濃眉因著殺氣而驀然挑高,攝人肝膽的劍意在這一瞬噴湧而出。劍招至剛至烈,連翠綠渺然的空氣,都被這份悍勇捲入其中,弱一點的人,便要覺得烈焰撲面,心神動搖。 他以撼山之勢揮劍,凝神刺下,仿佛很慢,卻只是冷光清輝一轉,便到了眼前。 晨露手中的太阿,卻是飄渺不定,竟如一道銀光吞吐了月華皎美,素手纖纖,我見猶憐。兩劍即將相碰,那抹悽楚月華疾轉身側,優美的身影隨之蕩開半周,在湖燈輝照下,飄然若仙。 月華無聲地歎息,下一瞬竟化為旭日,光芒暴漲之下,如鬼魅一般流連在那人的脖項,每次都是失之毫釐,卻也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來。 久不問江湖之事,年輕一輩中,竟出了這等了得的女子! 他心中暗忖,劍意越發古樸凝重,那份輕靈詭譎雖然纏繞不去,卻再不得寸進。 『哧』的一聲,衣袍破碎的聲音,在這靜夜中格外清晰。 這電光火石的一劍之後,那人便從守式轉為攻式,他以充沛內力貫入劍身,一舉一動,且以這份強悍來壓制對方。 晨露心下雪亮,論起內力,自己先天便是不利,她也不著急,只是身形更快,幾乎化成一團銀光,流連在他身畔,兩人越戰越快,方圓一丈的空氣幾乎因此而凝固燃燒,夜色中,默衣人劍意盡處,無風自動,將人的衣袂都倒卷拂空!要分出勝負了! 晨露眸中神光幽燦,在這一刻分外耀目,她收勢回劍,竟是抱定了一個守勢,任由身側勁風熾熱。黑衣人咦了一聲,不是疑惑,而是不可思議的驚恐。 眼前這詭異一幕,勾起了他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未及退避,晨露手中的長劍,卻平平遞出,既鈍且緩,有如老僧入定,不喜不嗔。 這一劍平淡無奇,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輕易避開,黑衣人卻覺得所有方向都被封死,這詭譎的一劍,讓人有緩慢滅頂之感。 他一咬牙,也棄了劍意,用血肉之軀劈頭迎上。 血花四濺,慘烈,卻又淡然通透。 黑衣人忍著劇烈的疼痛,捂住血出如湧的肩膀,踉蹌著逃遁而去。生死關頭,他用秘法催動功力,轉眼就掠出幾十丈開外。 他飛奔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響徹了周身血脈。 「寂滅三式……」 他面容抽搐扭曲,幾乎因這四個字而噴出血來。 「原以為,二十六年前已成絕唱,沒曾想,她居然還有傳人……」 「報應!」 他慘笑著,將一口鮮血強行壓下,踉蹌著,繼續前行。太后今晚越發心神不安,她坐在榻上,也不就寢,只是凝視著妝鏡出神。 鏡中的她,仍是皎美華貴,只那眼角細紋,卻隱隱露了出來。她挑了根白髮,伸手拔去,沉吟著,卻始終等不到秘道那端的信號。 她終於忍耐不住,起身扣去機關,走進那黑黢黢的甬道。 甬道的另一端秘室裡,渺無人煙,太后心神越發不定,手中的絲巾也被緊緊攥著,生出皺纈來。秘室終於打開,一道身影無複平日的英武,踉蹌著走了進來。 太后忍住驚慌,將燈挑亮,但見半幅衣衫,已被鮮血浸潤濕透,王沛之面色慘白,喘息著看向她。 「是那小丫頭做的?!」 太后心痛得聲音都變了調。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幽想 他正用繃帶纏住傷口,額上已滿是黃豆大的冷汗,他披上外袍,無力道:「我敗了……」 太后駭然道:「她的武功竟是高強若此?!」 王沛之深深歎了一聲,眼睫微顫,遮掩了一切心思。 「技不如人,也沒什麼好說。」 太后想起那凜然森華的素裳女子,心中油然生出一道寒意,她咬牙道:「我從不信這個邪,二十六年前,亦有人出入亂軍如無價之境,也不過化做白骨骷髏……」 她仍不願提及那個禁忌的名字,全身都在微顫,仿佛強忍著,卻偏要以這份額外的恐怖來讓自己清醒。 昏黃的燭火在秘室中飄搖明滅,她雪白的面龐被暗影浸潤,染成幾重詭譎。 王沛之的手,驀然停頓下來,他抬頭,眼中有複雜的陰霾,更有莫名的激動。 他強忍住全身的悸動,耳畔全是血脈流動的聲音,那個多年來午夜夢回,暗生驚悚的名字,在心頭湧動,刻骨銘心,由灰燼中重生涅磐,最後化為方才的三尺雪刃,疾刺而來。他微微閉目,手下機械輕柔地包裹著創口,心中卻恨不得大笑大哭出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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