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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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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許久未曾如此了……」溫香軟玉在側,他腦中一蕩,便順勢倒向那玉榻牙床。 「午間不會再有什麼人來。」 太后低語,聲音無比慵懶,仿佛從雲端傳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解厄 神武門前,箭矢如雨,激戰慘烈。 鮮血已成紫褐,在磚青石間流淌,繼而靜靜凝固。殘破的鐵甲被棄於一旁,炭火燃熾的痕跡,斑斑駁駁的,仿佛是與生倶來的醜陋烙印。 郭升敏捷躲閃,避過一支長箭,又抹了一把汗,掃視了城樓上淩亂的戰局。 暗使們雖然武功高強,卻是擅長單打獨鬥,這般軍中亂局,原不是他們習慣的,是以開初氣勢如虹,卻不能持久。 他無奈回望了身後的宮闕萬間,仍是那般寂靜無聲,郭升苦惱的舔了舔嘴唇,心中又驚又急,萬千念頭,只化為一句—京營本該鎮守國都,卻為何不知所終!! 他未及細想,卻聽城樓下文,呐喊聲大噪,微微探頭,卻見更多兵士,架了十具雲梯湧來,郭升心沉到底,暗道休矣。此刻眾人已筋疲力盡,所有禁軍侍衛,都僵持於拼鬥之中,眼看城樓頂端,陸續有人犯險登上,卻也無暇分身。 十萬火急之時,只見雲梯猛烈晃動,有幾具已接連翻倒,驚叫慘嚎聲中,有人背上中箭,離城樓不過些許,生生墜跌而下。 郭升勉力抬眼要看,卻聽見身邊澗清歡呼一聲:「晨妃娘娘!」 他府身看去,但見城下一人白衣勝雪,手挽長弓,弦顫之下,便有一人跌落塵埃,她身後劍戟如林,寒光鐵衣,如怒濤洶湧。城下兩軍甫一接觸,便是慘死之極,攻城一方倉皇之下,陣中仿佛被撕了個缺口,任由箭雨襲入,鮮血飛濺之下,又添無數亡魂。 那白衣人仿佛不勝慵懶,收起了弓,斜倚在坐騎之上,微微朝上一瞥。 日光照在她雪白面龐上,那一雙高嶺冰雪似的黑眸,瀲灩生輝,郭升直直對上,但覺一陣冷凜。 他相聲遠征那些時日,那時候,晨妃不過是帝側禦侍,談笑之間,能輕取敵酋性命,這般英姿,讓人自慚形穢。 「微臣叩見娘娘!」 他微微一揖,因架胄在身,無法全禮,晨露略一思索,想起了他的模樣,微微頷首,揚聲道:「且堅持一會……」 城樓上發出一陣歡呼,眾人忍著癱軟,與身邊殘敵搏鬥到底,眼看勝利在即,若是因手足酸軟,丟了性命,即使死後能上淩煙閣,也會後悔莫及。城下兩軍,雖然人數相當,各自有千人上下,實力卻甚是懸殊,不一會,後來者便穩占了上風。城樓上眾人剿滅了殘兵敗將,又再無人強登,於是一齊向下看去,都為之心驚,後來那一眾人馬,舉止冷肅,動作矯健利落,眼中煞氣如怒,看來頗慣於這等慘烈搏殺。 郭升再不去想,這是何方人馬,他癱軟在地,仰望著萬里晴空,但覺高遠舒暢,心中安靜。 有人輕輕遞給他一隻水壺,他大咧咧接來灌了幾口,也不抬頭,咕噥著還回,略一抬頭,卻見是那黛膚女官澗青。 她也不言語,接了水壺,攥在手裡,俯身凝望著他。 郭升望著那大而清澈的杏眸,尷尬得手足無措,熾熱的日頭照耀著他,風下肚的涼茶,仿佛也散發著幽幽的薄荷清香。城樓下的喊殺聲,漸漸在他耳邊淡出,他出神地凝望著,直到少女臉飛紅霞,轉身離去,這才清醒過來。 郭升聽著城樓下的動靜,轉頭對屬下吩咐道:「開城門,請晨妃娘娘入內。」 此時宮中看似無甚動靜,內裡卻有如烈火烹油一般,慈甯宮庭中,眾侍衛投鼠忌器,本不敢入內,瞿雲趕到時,只聽裡面有什麼動靜,不及細想,卻見一道人影從窗中縱出,略一點地,又掠身遠去。 是平王! 瞿雲心中已是有數,他側身諦聽了一會殿中動靜,了然一笑,便不緊不慢地追了出去。他武學已臨大境,又刻意斂了形跡,如清風一般飄然尾隨,平王身上有傷,更是無暇顧及。 只見平王微有踉蹌,從屋簷上行走,直奔御花園中,他飄身而下,從假山的曲折中,繞行到鏡湖一側。瞿雲微微笑,暗扣了三枚菩提子,正要彈射而出,卻見鏡湖波光瀲灩,竟有一人從水中躍出,將平王橫腰攬住,一把便拖入水中。 水波激蕩,不一會,變恢復了平靜,水邊上波紋安詳,仍是一派勝景。 第一百二十五章 潮升 瞿雲悚然一驚,俯身細細凝視著湖水,但見碧波蕩漾,婉約迤邐,並無任何異樣,他不敢大意,手中扣緊了暗器,蓄勢以待。水中波光一紊,千滴萬流激蕩之下,有人在這一瞬間破水而出,長鞭破水,如蛟龍林淵。瞿雲措不及防,側身避退,那人負著平王躍起,幾個翻縱之下,便杳然無影。 瞿雲追了幾步,便停了下來,仿佛體力不支,他側耳聽著四周動靜,確認無誤後,才收起手中暗器。「且讓你們得意一時吧!」 他並不懊惱,居然微微笑了起來,想起晨露關照的「若平王在宮中作亂,得空放他一馬便罷」,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離開。 他走出御花園,沿途便見了在四處大索的侍衛們,玩意便問道:太后慈駕可好?」 「慈駕平安,只是有些乏了……皇上卻是震怒不已,正遣弟兄們四處搜尋呢,這會子宮裡宮外都亂……」 瞿雲想起神武門那邊的警訊,也不放心,找了個偏殿高閣,登高遠眺,隱隱見空中有藍煙彌漫,這是警報解除,安然無恙的間斷。 他這才松了口氣。皇帝和靜王受了一場驚嚇,本該留侍太后榻前,以盡孝道,但宮外警報頻傳,太后又道無賴,遣兩人出去歇息,皇帝於是攜了靜王告退。 兩人在乾清宮各自更衣歇息,也無心用膳,只進了幾塊象眼小饅頭,並有左右進來稟報。 皇帝聽聞神武門警訊已消,心中一輕,再問時,卻聽人報說,晨娘娘並未返回,而是帶了十幾騎去了城南督戰。 皇帝聞言,很有些擔心,對著有隔閡的靜王也不願多說,靜王只嘴上誇讚了「皇嫂英姿颯爽,有木蘭古風,」便匆匆辭座,道是去慈甯宮中探視太后。 慈甯宮中,殿中空寂,鮫紗帳中,只有微微呢喃。 太后伸出白皙玉手,將床前小幾上的一盤冰掰葡萄取來,摘一顆放入口中,另取了枝上的另一顆,放入王沛之口中。 「多年沒見,你仍是這般模樣,也不見老。」 太后輕撫著他剛毅面容,笑得安祥寧靜。 「我已經老了,你卻是美貌如昔。」 王沛之歎息道,不自覺地摸摸鬢間:「我都快成白頭老翁了。」 他將鮫珠紗輕輕撩起,以如意金鉤挽了,就要更衣起身,太后靜靜看著,並不阻止,只是幽幽歎道:「今日一見,又不知何時能再會……」 王沛之動作一凝,卻又恢復常態,他系了腰間絲絛,又佩了掛墜玉觖,才低低道:「若常相見時,便是你多災多難了,我曾有誓,只你遇到困厄之時,才會進宮來。」 「別理那什麼誓言!!」 太后一時冷怒,大喝之下,又是一陣嗆咳。 王沛之終是不忍,回身輕揉她胸口,太后躬身喘著,臉上浮出罕見的柔弱神情。 「沛之,不要再做隱士了,回朝中幫我吧!」王沛之微微皺眉,正欲回絕,卻聽太后又道:「你退隱之時,正是英年,這二十餘年,生生躲在府中,不問世事,這般的犧牲,便有再多的罪孽,也已經贖清了。」 「如今朝中亂象已生,皇帝又和我並不一心,若是連你也不願助我,我還不如被平王一劍刺死痛快!」太后咬唇,憂鬱然而決然地說道。 王沛之意甚躊躇,眼前光影變幻,一時是太后憂鬱而期待的神情,一時又是二十六年前,遍地屍體,僵冷血污,睜著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陰冷地瞪著他。 他雙拳緊握,不自覺流出血來,染上了青色衣袍,亦是無所覺察。太后從旁瞥見,正欲再說,卻聽廊下有人細聲稟道:「靜王千歲求見娘娘。」 她歎了口氣,示意王沛之回到秘室之中,打疊起精神,起身正衣,接見自己的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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