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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似圓非圓的形狀,讓人實在猜不透它是何物。

  「你在做什麼?」元祈躡手躡腳走到跟前,才突然出聲。

  晨露的聲音透著懊惱,她眉頭微微蹙起,仍在和凋萎的柳枝奮力鬥爭著。

  元祈再也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他不由分說,接過柳枝,三兩下,一隻圓潤亭亭的柳冠便呈現眼前。

  晨露定睛一看,也是忍俊不禁,有如滿室繁花一齊綻放,清爽暢美,使人目眩神醉。

  元祈在燈下呆呆看著,只覺得滿心都是歡喜,她半天,他才驚覺問道:「你笑什麼?」

  晨露但笑不語,指了指柳冠結處,元祈細細一看,啞然失笑——

  又是一個蝴蝶結!

  「皇上的手藝,確實比尋常宮女還好!」

  晨亍輕笑著,用他自己的話來揶揄,元祈又笑又惱,終於忍不住,也大笑著自嘲起來。

  兩人在燈下共坐,清涼夜風從窗外拂入,帶來馥鬱幽甜的花香,談笑晏晏間,有一種朦朧溫情,如細雨潤物一般,慢慢生出……

  許久以後,皇帝想起這一幕,仍會情難自禁,頓生悵然,只覺人生繁華若夢,卻最是難挽,舊日歲月。

  同一片夜空下,慈甯宮中,卻是冷肅寂靜。

  太后有些昏沉地凝視著窗下,銀白月光照耀下,那重染裙裾,如煙雲一般僑民飄搖,由模糊而逐漸鮮明。

  「你……又來了!」

  太后微微戰慄,幾乎是憤怒的,低喝出聲。

  那宮裝女子,於氤氳中飄然而逝,那一張冷笑著的面龐,逐漸回轉——

  「這次是你?!」

  太后凝視著,與上次迥然不同的容顏,全身都籠罩於寒氣中,牙齒微微發顫。

  那女子越飄越近,慘白面龐上,逐漸化為一絲詭異悲苦——

  「堂姐……」

  恍惚間,那女子悲切低呼,「你也來纏我!」

  太后咬牙道:「我難道還懼你不成?!」

  那悲苦面容,仿佛被激怒,扭曲怨毒之下,化為猙獰,飛撲而上——

  太后肝膽俱喪,大叫一聲醒來,卻是南柯一夢。

  她微微喘息著,接過侍女奉上的清茶,只覺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大暑之日,竟是遍體冰涼。

  三更的更漏聲傳來,太后打了個寒戰,披衣起身,不敢再睡。

  廊外,一個宮女正小心翼翼地伏身窗下,窺視著殿中的一切。

  看著這一幕,她滿意地笑了,正要起身,給碧月宮中發出消息,卻見宮燈盡頭,有一道人影一閃,便消失於黑暗中。

  是誰?!

  她驚疑不決,半晌,才轉身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匣劍

  昭陽宮中,皇后鳳體已然大安,這一日嬪妃們按時前來問安,賜座後,眾人依次坐下,皇后雖仍是面色蒼白,眉目間卻頗見神采,她端坐正中,自矜地微笑,直到瞥見右端椅上的人影,一雙眸子才不易察覺地閃過陰霾。

  她眼中波光閃動,卻終是平靜下來,只是溫文笑道:「這些時日我病臥不起,倒是偏勞妹妹了。」

  她聲音溫婉親切,語調誠摯,下首的雲蘿聽見,卻沒來由地激靈靈一個冷戰。

  晨露以瓷蓋輕錯茶盞,任由清香在指間縈繞,一截白皙晶瑩的玉臂,由月色寒絹中露出,映著碧色剔透的翠鐲,讓人目眩神醉。

  「皇后娘娘太過繆贊,宮中諸事祥和,我不過依例行事,哪有什麼功勞了呢!」

  她微笑著,仿佛渾然不覺殿中的昏暗,那一笑便如同晨曦皎月一般,讓殿中明亮耀眼。

  皇后凝視著她,一絲痛恨宛如流光水逝,下一刻便化為常態——

  「晨妹妹不必過謙,你夙日辛勞,宮中眾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一徑誇讚著,雲貴人卻是心領神會,插言輕笑道:「是啊,姐姐一心操持宮務,還要連日伺候聖駕,難免勞累啊!只歎我們太清閒了,也不能為——」

  她正要再往下說,卻被晨露淡淡瞥了一眼,頓時僵于當場,檀口微顫,再說不出一句。

  那幽黑眼眸中,平靜中生出詭譎,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

  雲蘿貧賤之時,便是對著跋扈威儀的齊妃,也能鶯舌糯語,巧言機變,此時受此這淡淡一瞥,竟如渾身都浸入冰水之中,顫慄莫名。

  皇后不動聲色,和緩道:「晨妹妹夙來勤勉,自不必說,後宮姐妹們亦是齊心協力呢……這陣宮中很是平晏,我都要一一謝過的。」

  眾嬪妃連道不敢,這一片緊繃氣氛,才堪堪帶過。

  眾人對坐品茗,說不多時,便要離去,仍是按位份高低,迤邐而出。眾人退出中庭,這一列的安穩卻被打破——

  只聽一聲驚呼,不知是怎麼回事,雲貴人與楊寶林跌至一團,但見絹裳散亂,釵環委地,兩人都是穿著小巧繡鞋,這一跌一時也起不了身。

  侍女們慌忙去扶,楊寶林一邊起身,一邊星眸含怒,忿忿道:「什麼眼神,竟踩住我的裙角!!」

  另一邊侍女卻發出一聲驚呼,雲貴人酸軟在地,面如金紙,身下赫然是一灘鮮血。

  白熾日光耀入庭中,那殷紅一灘,在地上淹流滲入,格外觸目驚心。

  眾人一陣暈眩,齊齊倒抽了口冷氣。一旁隨侍的昭陽宮掌事,已是煞白了面孔,跌跌撞撞返身入內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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