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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不過是藩王麾下,按例不許進城,如果我大嚷出來,你們馬上便是斬首之刑。」

  晨露冷冷說道,雙眼微微一瞥,竟讓這些沙場鏖戰的兵痞們,心生懼意。

  領頭的有所顧忌,看了眼地上青腫蜷縮的青年,啐了一口,這才悻悻而去。

  晨露凝神細看,還在想此人在叧見過,只聽這青年呻吟著,勉力道:「恩人又救我一次!」

  是他!那個當街劫轎的書生!

  晨露終於恍然,一時又她好氣又好笑,問道:「你這次又是劫了誰家新娘?」「恩人請勿取笑……」

  青年面上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

  「我家娘子,被這些禽獸給劫入營中了!!」

  他恨恨的爬行爬行捶打地面,傷口迸裂開來,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晨露雙眸一冷:「你且細說!」

  第九十八章 玉碎

  已近四更,重重營賬中,但聞幾聲微鼾,兵士們衣衫半褪,廝磨了醇酒婦人之間,偌大的營賬中,蕩漾著酒香和淫靡的氣息,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幾隻酒罈被扔於一邊,帳外的篝火,也在灰燼中隱約欲滅。

  但見一道人影,乘月華而來,頃刻間已近了數丈。

  她縱身掠過幾間營帳,輕輕挑開,輕輕一瞥,複又放下。

  掃視著眼前淫褻不堪的場景,她眸光越發冷冽,扯起一個校尉模樣的人,以地上半甕美酒盡數淋下。

  清涼而濃郁的酒香,在瞬間彌漫開來,那人迷糊著睜睛,但見三尺雪鋒,如蛇信一般架在脖頸間。

  「你們搶來的民女在哪?」

  清冽的女音,宛如來自幽冥。他正要大喊,脖間利刃一緊,鮮血沁出一片,嚇得他酒意全醒。

  很識時務的,他顫著手指,比了比正中大營。

  中軍大營中,鮮紅的血,先是細細一線,下一瞬,便如瀑布一般噴薄而出。

  不多時,便汪洋淹留一地。

  微弱的燭火,在昏暗的帳中搖曳,畢的一聲,爆了個燈花,灼灼生燦。

  那鮮血浸潤了虎皮軟鋪,在靜夜中,滴答之聲清晰可聞。那女子潔白修長的胴體,也沾染了點點殷紅,在這血腥陰霾中,宛如玉雪瓊枝。

  她眼眸排外,幾乎連魂魄也消逝殆盡。

  晨露端詳著她,眉間劍意,也不禁柔和下來。

  與四個多月前相比,少女的青澀已逐漸淡褪,當初靖安公欲強娶她為妾,如今,她又被強擄入軍營,真真是命運多舛。

  晨露的眼中,閃動著悲憫——

  「你先穿衣罷……」

  仿佛被她的聲音驚醒,那女子眼眸微動,漾出非一般的淒冷微笑。

  那眸光,幾乎要將人的心都剜痛。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破碎了,發出清脆一聲。

  裴楨在茂密的林間焦急等待,幾隻顴鵲從他頭頂飛過,發出黲人的嘶啞鳴叫,一彎淒涼的淺月,皎如清霜,由樹的間隙中隱約映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焦躁,正在翹首期盼,卻見一道人影,挾著另一人,如疾風一般,瞬息便到了眼前。

  他驚喜交加,疾步上前,正要扶住妻子了,卻聽晨露冷喝道:「別動她。」

  清冷的月輝,被樹枝映得支離破碎,投入他的眼中——

  這一刻,他睚眥欲裂!

  妻子胸間插了一道短匕,鮮血蜿蜒而下,染盡了衣衫。

  他顫抖著伸手去拔,卻被制止:「不能拔!」

  仿佛聽到了他的哽咽,那女子微微睜眼,輕笑著,有如萬樹梨花齊綻——

  「好痛……」

  她近乎撒嬌的微微抱怨。

  「你的書上有一句……」她的聲音越發微渺。

  「寧為玉碎,不為……」聲音逐漸微弱,終不可聞。

  皎月透過枝椏,重重疊疊的染遍銀輝,淒涼,然而溫柔,宛如她最後而雋永的微笑。

  晨露在返宮的路上,已近四更,京城幾乎仍在酣睡之中,無盡的黑暗中,只有她漫步向前。隔著重重高牆,可以聽見宅院中的更漏殘響……幽暗中,有點點花瓣隨風而落,於無聲中,掩面低泣。

  她的耳邊,迴響起方才那一幕……

  裴楨抱著屍身,久久發怔,他的聲音冷入骨髓:「怎樣才能讓這些禽獸付出代價?」

  她取下面紗,任由發間那柄珠釵,在月下光華流轉,不可逼視——

  「與我合作,我能使你報了此他。」

  「你到底是?」

  「你且去參加殿試,以此釵為記,我們會再見的。」

  她想起自己斬釘截鐵的允諾,不由得在黑暗中止住腳步,微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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