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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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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殿中太后也似大吃一驚,卻仍是不失沉穩:「這也太駭人了罷,一下子躍升為妃,卻是怎樣讓後宮嬪妃心服?」 「她救朕一命,便是對社稷有功,後宮諸人,誰能不服?」皇帝淡淡答道。 太后見狀,也不再勸說,皇帝請安閒談完畢,便退了出來。 葉姑姑目送他離去,才急急進了內室,只見太后臉色如常,只是那緊握鐵青的十指,顯示了她的憤怒。 「好一個謙恭知禮的尚儀……」她輕聲細語說著,將手中茶盞一擲,噹啷一聲脆響,立即碎成幾瓣。 「娘娘請息怒,皇上不過是見後宮無人可用,才提拔了這一棋子。」葉姑姑安慰道。 太后搖了搖頭:「這世上,我最是瞭解他……你且去看那邊,周浚的奏摺。」 她陰鬱的洞察一切的笑了:「好一個救命之恩哪!" 六月初一,天子下詔,乾清宮尚儀晨露,溫良賢德,忠於王事,冊封為妃。 這消息如驚雷一般傳遍後宮,確實了消息的嬪妃,都是又驚又妒,私下議論個不停,無形之中,前幾日慘死的齊妃,與幽禁冷宮的周貴妃已在不知不覺間被人遺忘。 第八十三章 儀典 接到皇帝的詔諭後,便上下忙亂起來,預備冊妃的各項事宜。 總管早已人老成精,瞧著字裡行間的意思,便知道皇帝要隆重其事,於是越加勤勉,督促著手下人等操辦。 短短幾日間,一應繡房、樂坊、鑾儀、會計、營造等各司,都有條不紊的運轉起來。 六月初五,是欽天監定下的吉日,皇帝齋戒三日後,便是祭告天地世廟。 其後,朝服盛隆,駕臨太和殿,于滿朝文武之前詔告天下。承制官奏發皇妃的金冊印寶,朗聲宣道:「今日冊封晨妃,命卿等持節觀禮。」 禮部鴻臚寺官以傘仗為前導,鑾儀衛將采亭抬至新妃宮中,由內閣大學士為正副二使,持節前行迎接。 碧月宮本是一座狹小的偏殿,如今卻被裝點得金尊玉貴,內監設節案、香案于宮內,正中東西分置冊案和寶案,殿室中央新妃身著禮服,正在十幾位宮女的服侍下,靜坐鏡前。 海棠並蒂蓮紋的銅鏡,冰雪寒玉一般的容顏,清冽素雅,不染凡塵。 她接過侍女手中的玉梳,輕道:「我自己來吧!」 在旁的姑姑正覺不合禮儀,卻見她微瞥一眼,竟被那眸中的威儀震住,一時噤若寒蟬。 「就這支罷……」 姑姑聽著這漫不經心的話音,更是心急如焚,正要開口,只聽外間輕輕喧嘩—— 秦喜帶來了皇帝親賜之物,一個鑲銀包緞的小匣。 打開一看,寶光四溢,竟是將室中照得通亮。以碧玉為釵,珊瑚嵌成鸞鳳婉鳴,鳳首中銜著一枚皎潔明珠,光華流轉間,高華不可方物。 「這是前朝珍藏,皇上著人翻遍了內庫,才覓得滿意的。」 晨露靜靜坐著,任由身邊的宮人低聲羨贊,她微微一笑:「替我謝過皇上。」 她端詳著手中的寶釵,不期然的想起很久以前那尊鳳冠。 那清冷冰寒的南海大珠,和眼前這顆幾乎重合…… 世事無常,父子倆的眼光喜好,卻是出奇的一致。 她有些恍惚的搖了搖頭,將無數的唏噓藏於胸中,將這一柄寶釵插入鬢中。 廊下鈴音連鳴,身旁宮女欣喜道:「使者來了!」 太和殿中,朝臣們魚貫列於階下,心中都在納罕,這位令皇帝破例晉升並隆重冊封的妃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宮樂絲竹款款響起,那般莊重肅穆之中,一道身影在侍女的扶持下,款款而入。那少女具六龍雙鳳冠,服緯衣,重染華緞之下,肌膚晶瑩剔透,在午間的絢日照耀下,有著半透明的不真實感。 她不過十幾歲的年紀,清秀稚嫩的面容上,一片沉穩淡定,有好奇者,微偷眼望去,卻被那凜然高華所震懾,暗自驚心。 元祈居於御座,深深凝望著階下參拜的佳人,不過匆匆一刻,新妃便被女官們簇擁而出,前往後宮拜謁太后、皇后。 此時封妃已畢,於是皇帝傳宴,大臣們儘自歡飲。 後宮之中,亦是一片祥和喜氣,太后泰然安坐殿中,溫言撫慰後,又賜下無數首飾珍玩,讓眾妃更生酸意。 皇后這幾日病重,強撐著升座見禮,勉勵幾句,便又回到自己的昭陽宮中。 此時又是外命婦朝賀,一番繁文縟節之後,才算告一段落。太后瞧著窗外宮轎陸續離去,微覺疲倦,她摩挲著腕間佛珠,隨口問葉姑姑道:「皇帝給她的封號是什麼?」 「皇上封她作『晨妃』。」葉姑姑答道,卻見太后的臉色在瞬間失了血色。她周身輕顫,仿佛深陷天一種巨大的驚擾之中,雪白的纖指微微痙攣著。 「宸……」昏暗的大殿中,太后倚坐著,因這一道音調,眸中染生狂亂。一群烏鴉從窗邊掠過,發出刺耳而黲人的叫聲,太后如見鬼魅一般,口中只是念叨著一個『宸』字。 葉姑姑見不是事,大膽上前輕搖太后:「娘娘……娘娘……」太后眼神迷離,喃喃問道:「我在哪裡……」 「啟稟娘娘,這是您的慈甯宮。」葉姑姑一頭霧水,仍是恭敬答道。 「喔……」太后逐漸清明,如夢初醒的問道:「我不在御花園嗎?」 葉姑姑簡直摸不著頭腦,她小心翼翼的問:「您想啟駕御花園嗎?」 「不……我只是想起了當年我住在御花園的陋室之中,那裡可真小真暗啊……」 她端坐在黑暗中,回憶當年,正覺得那一個『宸』字,聽來如晴天霹靂一般。 「你剛才說……皇帝封她什麼?」 「回稟娘娘,是晨妃……取她原本的名字,定下了這個封號。」 「原來如此。」太后長籲一口氣,仿佛如釋重負。 第八十四章 夜談 略下這一整天的忙亂,不知不覺就到了掌燈時分。 碧月宮中已是紅燭高照,瑞獸爐中龍涎香馥鬱綿長,將寢殿薰染成迷離幻境,無邊夢華。 晨露將鳳冠取下,任由青絲如飛瀑一般,散落身後,一應的珠玉釵環,皆已被置之一旁。 她獨對鏡臺,卻絲毫沒有梳妝之意,只是從一旁的匣中取了一冊書卷,半倚在案邊,細細嚼讀。 教習姑姑小聲提醒到:「娘娘,請更衣……皇上馬上就過來了。」 晨露抬頭,以那雙清冽幽寒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才道:「這重羅緯衣,穿著確實累贅……」 她示意自己的婢女將平日裡的絹衣取來,於四扇鸞鳳合鳴玉屏之後,換過衣服。 這般的素顏常服,卻理引得姑姑大詫:「娘娘!」她正待苦口婆心的勸說,卻聽外間朗聲通報,一重重傳來——皇帝到了。 元祈邁步進入殿中,宮人們為他寬下外袍,便魚貫退下。 遠處更漏聲響,這繁華如夢的寢殿中,層層紗帷在夜風吹拂下,翩翩起舞,仿佛與外界隔絕,自成天地。 夜風涼靜,鶴頂雙花蟠枝燭臺中,兩道燭火飄搖不定,在少女清寒如潭的眼眸中,映得雙輝流光。 元祈深深的眷戀的看著她,目光奇異而溫暖。 大約是飲了酒的緣故,他的聲音格外醇厚:「這次真是委屈你了!」 晨露微微一笑,並無小兒女的羞怯之意:「能為皇上分憂,我已經很是欣慰了……不過是擔個虛名,於我而言,並無妨害。」 元祈聽著這「虛名」二字,眼光一黯,那道溫暖笑意也很快隱匿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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