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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那大漢面有驚異,卻仍是痛苦搖頭道:「我已經沒有這等資格了!族中的五千精銳,已然傷亡殆盡……忽律那賊寇的計謀竟是要得逞了……」

  他說得痛切,朝著蒼穹低吼:「長生天……你睜開眼看看!」

  一道血箭從他喉中噴出,他頹然倒下。

  晨露俯下身,從他掌中取出玄鐵大弓,深深慨歎道:「赤勒部的鐵弓,曾經讓各部族都聞風喪膽……」

  黃昏的落日,終於從西邊落下,那金亮的餘輝,也逐漸消逝。

  兵士們打掃著戰場,將敵我雙方分開,盡數掩埋後,豎木作記,留待回程之時,再作區分。

  晨露背負長弓,縱身上馬,那一瞬,不知是夕陽絢染,還是自己錯覺,元祈瞥見,她的眸中,滿是清婉悲憫。

  塞外正是夏風高爽,京城之中,卻已是微有燥熱。靜王漫步在荷塘之畔。

  靜靜凝望著月下芙蓉,但學菡宛如謫仙,亭亭玉立之外。更覺凜然高華,不可褻玩。

  他深深吸了一口荷葉清香。

  耳邊蛙鳴陣陣,更顯幽靜,月影在水波中淡淡蕩漾,微有支離。此情此景,宛如仙境,卻絲毫不能疏解他心中煩悶。

  不期然,他又想起白日裡和太后的對談……

  午後正是燥熱,靜王正和幾個清客在府中對弈,宮中傳來太后的懿旨,讓他速速覲見。

  這般緊要,卻是出了什麼事?

  靜王微微納罕,通過重重宮門,才進得慈甯宮。

  太后手中輕執一物,卻不是她慣常的蘇杭畫扇子,而是一道請安摺子。

  她見得靜王,也不言語,只是把那道摺子扔到他面前。

  靜王接過,略略看了幾行,卻是瀟灑笑道:「這些官員著實瑣碎,連這些事都往上奏報,改明日,卻是宮中用幾個燭臺,也得具折上報了……」

  太后卻不答腔,卻是以手托頤,冷冷道:「你且看仔細了!」

  靜王細細看了兩行,怦然動容,冷汗幾乎要從背脊上滑落。

  太后瞧他毫無異狀,心中卻暗自詫異——

  莫非錯疑了他?

  靜王再抬頭,已是一臉怒色,目光如電:「母后是疑心,這事是我做下的?」

  太后淡淡道:「前幾日,你家門人,可是拜訪了兵部和戶部的諸位,真是好伶俐,好熱鬧!」

  靜王靜靜聽完,不禁啞然失笑:「母后容稟,您真是錯怪孩兒了,這抵禦外侮的當口,我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動什麼歪心思……不過……」

  他的笑容,在午後熾烈的眼光下,竟顯得邪魅森然:「那些軍需之物,無論糧食輜重,都是從京城萬里迢迢運往北邊,若是有個延遲耽誤,也只能怪天意弄人了……」

  太后被他言外之意一驚,隨即便是勃然大怒——

  「皇帝在前線奮戰,你竟是如此使絆子……」

  「母后息怒……」靜王上前,小心扶住了太后:「我斷不會要了皇兄性命的……不過是希望他經此挫敗,不要窮兵黷武,多些休養生息罷了!」

  太后微微冷笑,心中卻是雪亮,靜王在軍需上動手腳,即使不讓皇帝葬身北疆,也要讓他大敗而歸,從此聖明無光。

  她輕輕推開靜王有力的臂膀,款款笑道:「可憐見的……你真還是個孩子!」

  迎著靜王愕然的目光,她道:「你也不看看,這奏摺後面,是誰在策劃指使?」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溫文輕柔,靜王卻只覺得雷霆萬鈞,從頭頂轟下——

  「你皇兄早就防了一手,如今,你的一切作為,怕是早就被某些人具書一封,正在送往北疆的途中呢!」

  月影在風拂之下,搖曳破碎,靜王從沉思中醒來,只覺得鬱怒心中,恨不得發——

  且等著瞧罷……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一片朦朧之下,仿佛有無數陰霾,被深深壓入喜出望外,連這清塘荷韻,也為之黯然一瞬。

  明月隱入雲中,大地一片黑暗,夜,已經深了。

  第六十八章 染指

  臨夏是個不大的鎮子,素來胡漢雜處,鎮後仍是牧草清碧,前方卻越見荒疏,翹首遙望,便能見到四處軍帳重重,鏖戰肅殺之氣,直沖雲霄。

  正中的帥帳中,已經蒙上了明黃綢綾,其中諸般器皿,都是極盡精巧,一一瞧來,竟有柔麗江南的錯覺。

  元祈瞥了一眼,眼中閃過不滿,卻很快掩住了。

  他解下腰間玉璽絲絛,置於手中把玩著,一時,竟也不急著宣兩人覲見。

  他率京營與禁軍來此,一路之上,但見儀容整齊,三軍肅然,不僅周浚手下的鎮北軍極為勇猛剽悍,就是一直被認為是『烏合之眾』的襄王府兵,也很是進退有度。

  元祈想到此處,臉色越加陰沉,一道凜然冰冷的怒氣從他眉宇間透出。

  襄王!!

  他想起這位舅舅的封號,心中冷笑,將手中的五彩絲絛一頓,放于楠木金絲案上,微微示意,便有侍從揚聲宣兩人入帳覲見。

  最先揭開帳簾的,卻是一雙白皙修長的手。

  來人年過四旬,生就劍眉星目,瞳仁中透出深邃光芒,凝神看時,卻有一重威儀,凜然難犯。他並不穿任何甲胄,只著一襲黑袍,卻無人可以忽視。

  這就是讓韃靼人聞名生畏,可以令小兒止啼的周大將軍?!

  元祈端坐正中,兩人目光相碰,只電光火石一閃,便各自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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