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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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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周浚也算是略有知悉,此人對朝廷,極是倨傲不屑,對庶民父老,卻極是悲憫憐惜,大抵是他出身寒族,所以如此。 皇帝責他知情不報,卻是把中原江山,置身不測,一旦有個萬一,卻如畫江山,都將灰飛煙滅,此間百姓父老,也難逃此劫。 周浚接信後,立即上表稱罪,他亦是老謀深算,隻字不提韃靼的『彌突』會盟,只是反復強調,將會鞠躬盡瘁,聽從朝廷號令。 這些慷慨激昂的話,能有一二成兌現就已然不錯! 皇帝心中雪亮,但不管如何,周浚此次,總算能及時認錯,又與朝中元老齊融關係緩和,反對他的聲浪,也大大減小,於是在上月末時便正式下詔,授他「隆武大將軍」之號,會同領有去燕二州的襄王,相機行事。 天朝這等行為,卻是敲在了韃靼的軟肋之上,鎮北軍和襄王府兵聯手,雖不算和睦,卻也很是靈活善戰。巧取蠶食之下在韃靼邊陲騷擾不休,牽制了不少兵力,因都是小打小鬧,沒有引韃靼上層的注意,他們仍是繼續著曠日持久的會盟,把天朝軍隊,視如膽小鼠輩。 前幾日,天朝大軍一舉突進。意欲奪回有天塹之稱的涼川,從此,徹底阻斷韃靼入內掠劫的通道。 這番謀算,出自皇帝手筆,就連論人過苛的周大將軍,也頷首稱道,卻不料,到了最後,竟是功敗垂成。 「據周浚的奏報,襄王的兵士在最後合圍之時,不知為何,竟茫然散開,去追截韃靼的散兵流勇,雖然剿首千餘,卻斷送了最佳時機。韃靼軍如潮水突進,已然越過涼川,漫山遍野的深入西北內地……」 皇帝冷冷說著,已是怒不可遏,一掌擊於案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朕這個舅舅,狼子野心,卻是比外人更甚!」 少女掩下唇邊地冷笑,一雙眸子中,染上了幾分悲涼深邃。 「微臣對山川地理也略有涉獵,涼川乃是北疆與韃靼的唯一分界,皇上原本是想將它納入天朝管轄,卻不料功虧一簣,反讓襄王壞了大事。」 她凝眉說道,不知不覺間,言辭中透出怒意,如雪亮劍鋒,銳不可當—— 這萬里中原,錦繡山河,竟是被這些小人一一敗壞…… 她微微咬牙,想起前世軍旅的幾重艱辛,心中也是殺意勃發,冰雪瞳仁之中,竟隱隱透出幽藍。 皇帝踱著步,越來越快,終於,他止住了步,望著西面無限山巒,遙遙出神。 「西北若是失陷,中原便是門戶大開……先帝傳下的江山,比例關係到朕手裡就要剩下半幅!」 他聲音陰鬱莫測,卻沒有絲毫驚慌,卻是一種破釜沉舟的銳氣。 陽光照在他輝煌冕袍之上,金碧璀璨,竟是讓人無法正視。 「朕意已決……舅舅,你莫要高興得太早!」 清晨,西華門大開,今日並不是大朝,皇帝卻在例行朝會之後,將幾個心腹得力的臣子留下,在側殿之中接見了他們。 側殿頗是陰暗,皇帝側坐榻上,靜靜看著他們。 「今日朕接到了消息。」 眾人屏息細聽,下一刻,卻驚得面色慘白—— 「突襲涼川的計劃,功虧一簣,不僅如此,韃靼騎兵還侵入了西北內地。」 皇帝緩緩說道,聲音平淡,卻讓人驚出一身冷汗。 在座幾人都是他手下得用的,亦是朝中菁英,深諳時局,聽了這話,卻是如晴天霹靂一般。 他們面面相覷,半晌,才有老臣齊融壯著膽子道:「這真是駭人聽聞……皇上本有良策,卻是誰將此事弄成這般田地?」 他真是人老成精,一句話,便不露痕跡的替皇帝開脫,把事情歸罪於主事者。 皇帝頭也不抬,冷哼道:「襄王麾下的兵士,貪功冒進……」 他仿佛懶得糾纏這話題,坐直了身子道:「一個兩個,總是不讓朕省心……難道真要朕御駕親征?!」 眾臣一聽這話,嚇得魂飛天外,齊齊跪倒,請求皇帝收回成命。 戰場上兇險萬分,元祈雖然弓馬嫺熟,卻從未真正身臨其間,皇帝又未曾立嗣,一旦有個萬一,便是國體動搖,山河傾頹——又怎能讓他如此作為? 齊融急道:「皇上,老臣向來憎惡韃靼,恨不能食其肉而後快,可皇上親涉險地,卻是萬萬不可——西北亂局,可派一名欽差前去,居中調停即可。」 他越說越激動:「老臣沒幾年好活了,卻是盼著陛下平平安安,上月我生辰,您送來一幅鬥大壽字……壽者,必先居安,皇上若是身處險地,老臣還有什麼臉面受這一字?」 元祈正想回答,只見殿外裙裾飄動,耀眼陽光下,看那宮裝樣式,竟是…… 他心中納罕,輕輕站起,行到門口,卻見晨露站於門外,臉色鄭重—— 「皇上,這宮中的奸細,怕是又出動了!」 她以白綾裹手,此上靜靜躺著一顆臘丸。 「請恕微臣逾越,即使這顆臘丸被我截獲,宮中仍不太平——」 她靜靜站於階下,聲音有如寒玉輕擊: 「靜王正是蠢蠢欲支,此時此刻,您不宜離京!」 第六十三章 親征 皇帝雙目閃著怒光,宛如雷霆凝聚,晨露毫不避讓,直直看著他,兩人互不相讓,對峙了良久,元祈才開口道:「這是國家大事,你不要過問。」 他話一出口,就覺得太過生硬,正覺得過意不去,待要說時,晨露卻微微一笑,輕歎道:「果然無法……」 元祈望著她這一笑,只覺得有如繡花綻放,美而眩目,竟呆在當場,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斂了笑容,亦是歎息一聲:「朕也是無奈,西北門戶大開,半邊江山就在鐵蹄下任由蹂躪,從此,京城都要在那些蠻夷陰影籠罩下——強敵環伺之下,中原再無寧日!」 他望著滿天蔚藍,陽光普照,只覺得周身熱血都沸騰,拔出佩劍『太阿,』白刃一閃,將簷下松枝齊幹而斷—— 「人生自古誰無死?朕寧可血染沙場,也不願讓子孫後代都在蠻夷窺視下苟延殘喘。」 他微笑著,眉宇間一片爽朗豪邁,再無平日的沉穩寡言,朝著晨露深深看了一眼,柔聲說:「你不必擔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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