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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娘娘,上次聚香園的舉動,你最好也不要再有。」

  周貴妃逐漸遠去,她沒有回答,只是依稀歎息了一聲。

  晨露看著她的身影,自嘲地笑了起來——

  這世上,誰又懂得誰的掙扎呢?

  她伸出手,在熒熒燈火之下,端詳著那獰惡的傷口。

  這是,她於夜宴之中,強行壓抑自身情緒,所留下的,決絕之痛。

  「我也知道,心火鬱積,怕是有一日,會走火入魔,只是,這二十六載,在黃泉業火中蹉跎,我的怨憤,又怎能熄止,一分一毫?」

  她回到碧月宮中,也不驚醒侍女,自己稍事梳洗後,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起身,算著也不過睡了三四個時辰,微微有些倦意。

  她卻不眷戀溫暖的床塌,直接去了乾清宮。

  「皇上今日,免了早朝,正在裡頭等著尚儀您呢!」

  秦喜滿面恭敬,卻是語帶閃爍。

  晨露眼中波光一閃,知道昨晚的事還不能善了,微一沉吟,仍是進了寢殿。

  寢殿之中,空無一人,只一道屏風後,傳出元祈熟悉的聲音:

  「過來!」

  她繞行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巨大的鎦金木桶,元祈坐於其中,上身不著一物,正探起身來,看著她進入。

  他上身精壯,平日裡穿著寬鬆袍服,所以看不大出,這一番身無寸縷,正顯出自小練武打熬的好體魄。

  「你籌劃的好事,尚儀。」

  他聲音是平日不常見的冷峻,手中不停,只是以綢巾慢慢洗滌自身,眉頭深皺,仿佛在清除什麼不潔之物。

  「皇上,微臣實在萬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晨露看他面色不善,斟酌道:「實在是太后,」她加重了這稱謂的語氣,繼續說道:「太后賜的那碗參湯裡,有比較特別的藥物……」

  元祈並不回應,只是坐在沐浴的桶中,靜靜聽著。

  「皇上,您對皇后,實在是用心良苦,平日裡去她那裡,總是服了秘藥——所以,皇后才無孕至今。」

  「可是,那碗湯裡,放的卻是破解您秘藥,並能促進子息的赤星子。所以微臣斗膽,讓梅嬪娘娘也服了此藥——赤星子長在蓬草陰暗處,其實唾手可得。」

  「這藥用於女子,就顯得性如烈火,所以,梅貴嬪雖然看似兇險,卻其實無恙,只是,需要您的慰藉……」

  「說的真好!!」

  元祈終於抬起頭,他眼中閃著熾烈狂怒的光芒,伸出手,一把將她拽到跟前——

  「她需要朕的慰藉,那麼,朕自己呢?!」

  「你可真是盡忠職守!如此急不可待地,將我推到梅貴嬪那裡……」

  他的眼,被莫名的怒氣燃燒,氣急之下,已經連「朕」、「我」都不分了……

  他將她拉至跟前,感受著手中的微涼肌膚,逐漸貼近,再無半點距離——

  「為何……將我推給別個女人……」

  他低喃著,仿佛受傷的野獸一般,瘋狂殘暴,只是想尋求安慰。

  兩人的四目相對,他凝視著眼前晶瑩容顏,嫣紅朱唇,就要吻下——

  只聽得一聲清脆龍吟,他覺得脖項間一陣冰冷,竟是自己的佩劍「太阿」,連鞘橫在兩人之間。

  晨露以袖卷起「太阿」,帶鞘逼止了元祈,也逼止了他進一步的舉止——

  「你竟然以劍對我?!」

  「劍在鞘中……」

  她目光清冽,如亙古冰雪一般,當頭澆熄了他心中火焰——

  「寶劍從不輕易出鞘,若在其中,則不為兇器——只是禮器。」

  她望著元祈:「男子成年佩劍,它意味著,君子知禮。」

  兩人凝望著對方,對峙之間,互不相讓,半晌,元祈輕歎道:「是朕的錯……」

  「若是皇上無事,微臣告退。」

  「你去吧……」

  直到少女走到門口,元祈才歎息道:「其實……朕不是無禮,而是……恨不能掘了真心給你……」

  聲音低沉,距離又遠,少女好象完全沒有聽見,逕自走了出去。

  另一邊的慈甯宮中,也頗不平靜。

  「啪!」

  太后宣來皇后,也不多言,對著自己的親侄女,冷笑著就是一掌。

  皇后臉色蒼白,只是多了五道紅印,她也不辯白,只是靜靜跪坐在地上。

  「你這不曉事的孽障,居然做下這等無恥的事——還用了我的名義!」

  太后瞧著她既不哭泣,也不求饒,心中怒火更甚:「這等行為,必定瞞不過皇帝……你怎會如此愚蠢?!」

  皇后捂著臉,冷笑著抬頭,夜間那種嫵媚溫婉的純真,已經蕩然無存,她兩隻眼睛深陷,象瘋癲一般,瞳仁又黑又亮——

  「母后,您現在還以為,是我太過愚蠢?!」

  她臉孔有些扭曲:「您太天真了,皇上他根本,不想讓我懷上他的子嗣——他根本在防範抑制整個林家!!」

  「你說什麼?!」太后悚然而驚,驀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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