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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懷英道:「聖上詔廢太子時,特意聲明,無詔不許睿洵擅還京城。雖末說這兩個孩子也不得擅還,可也沒有如他們回來。前些日子還曾經傳說,要召他們回京。宣城大火之後,卻再也沒有動靜。這兩個孩子眼下只是庶人兒女,又成了沒人管的孤兒。這趟是去投奔他們的姑母鳳燁公主。」

  王秋瑩見他很不情願,好奇地問:「先生是迫于無奈,才將皇孫交與鳳燁公主嗎?」「不是。」李懷英唏噓道,「我只是覺得鳳燁公主的為人……不夠光明正大。將東宮的遺孤託付給她,實在難以令人放心。」

  「那麼還有榮安公主。」

  李懷英雖末聽過迷雁叮囑,也知道不能把兩個孩子送到殺父仇人的家中。他還不知王秋瑩是什麼樣的人,這話不宜當著她說出口。然而他臉上表情已透露了對榮安的不信任。

  王秋瑩微微一笑,道:「先生不要怪我出口輕狂—我在宮中也非一天兩天,對這些皇家子弟多少有些瞭解,要說值得託付皇孫的人,我心中也有個人選,不知先生是否想聽?」

  「洗耳恭聽。」

  王秋瑩不慌不忙地說:「就是當今皇后。」

  李懷英霎時想起素盈波瀾不驚的臉龐。「她?」

  王秋瑩見他神情猶疑,奇道:「先生也對皇后娘娘有所瞭解?」

  李懷英侃侃說道:「我不過一介貧賤書生,也不怕說出來得罪人—不瞞夫人,我的確有幸見過皇后。以我愚見。若是將孩子託付給她,恐怕長大之後,還是一個隻認識睿素二字的人!我為天下布衣懷私心,不願託付給她。」

  王秋瑩失聲笑道:「先生誤會了吧?難道先生沒有發覺我的姓氏嗎?皇后娘娘並不是先生所說的那種人啊。」她望著阿壽。說,「這孩子出生沒有多久就大病一場,險些送命。正是皇后娘娘擋住多方非議,召我入宮救治。他自己也衣不解帶,日夜照料。從那之後,宮中人人知道皇后對孩子愛若已出。先生要將他託付給真正關心他的人。除了皇后娘娘,還有第二個人選嗎?」

  李懷英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王秋瑩。

  人的性格往往可以從她評價旁人的氣態中一望而知。李懷英雖末在官場博殺,卻見過數百名形形色色的書院生徒,於識人一項上有少少心得。王秋瑩的語氣中並沒有天花亂墜的奉承,李懷英卻看得出,她行事正直,且對皇后娘娘睿歆之心篤信不疑。他原來自信心對皇后的認識,這時也不僅生出小小疑疑竇,也許他看到的皇后只是很小的一面。

  他沒以忘記,皇后還年輕,有朝一日生下皇子,也許她就變成睿歆最大的敵人。可是轉念又想,如果皇后真的生下皇子,她真有害人之心,睿歆便是在別外,又能擺脫她嗎?也許讓他來養育反而更好。

  「夫人這一次回到京城,是要入營嗎?」李懷英問。

  王秋瑩坦然道:「正是,宮中還有我的病人。」

  「我聽夫人之言,也有了託付皇后之心,請夫人在方便的時候,轉告皇后我夫婦已攜這兩個孩子回到京城。」李懷英想了想,說:「我不得不到鳳燁公主府上—她的駙馬,東洛郡主素沉與我有點交情。他是皇后的長兄,我也信得過他。」

  說到此時,城中傳來聲聲晨鐘,城門依時開放。王秋瑩姐弟同李懷英告別時,她忽然想起一事,說:「若是先生始終不願與鳳燁公主過交道,京城中就有一個值得信賴。就是舍弟要去投奔的謝將軍。他的為人,先生一處便知。」

  李懷英正不甘願去拜訪鳳燁,一聽之後眼睛就亮了,說:「那麼我就同舍弟一起去拜訪他。」

  第三十四章

  煥雯劍上遍佈乾涸的血。

  琚含玄將劍舉到眼前,伸指在劍身上平抹過去,煥雯立刻如同它的名字,又是一片晶瑩光華。「你燒了離宮?」他彈去指上的褐色粉末。

  「是。搜遍素璃的寢殿,實在找不到相爺所說的那些東西,不知她藏在離宮何處。下官怕耽擱下去橫生枝節,所以……」

  琚含玄望著地面,腦海中清晰地出現了那座陰沉的宮殿。

  高聳的殿角,胭脂色的晚霞,似紫色又似深藍的夜空和閃亮的群星,頑固地在宮簷上安家的燕子,發芽的野草,廊簷下優雅行走的宮女,自由的風,望不到盡頭的荒野……

  他微笑一下,說:「它還在。」

  「相爺的意思是?」

  「燒就燒了吧。」琚含玄說著將煥雯入鞘,「你做的不錯。我還以為,你們兄弟當中,信默是最有本事的。沒想到你現在做事比他利落。」

  「多謝相爺誇獎。」信端說,「信默的確比下官能幹。下官僅僅勝在用心如一,不像他的顧慮那麼多。」

  「用心如一?」琚含玄笑道,「我想請教,你甘願為我出生入死,用心何在?」

  信端深深地低著頭,說:「信默一生困在『白家』二字之間,壽限不及而立之年,欣悅不足一掌之數。結果呢?誰也沒有感到些許的幸福。下官不願尤而效之,仍被『家』字禁錮。人生苦短,下官希望能夠暢所欲為,遂心快意。在朝廷中尋求這種人生,需有相爺成全。」

  琚含玄認真地聽著,最終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吧。」

  琚含玄知道,一定有人在他之前,把宣城起火的事情告訴深泓。鳳燁的傳信鴿比白信端遲發先至。他聽說絕少出門的鳳燁公主,很悲傷地入宮覲見。但他還是帶著凝重的神色,親口又說了一遍。

  「燒掉了……片瓦不留嗎?」深泓又問了一遍。

  「似乎是這樣的。」琚含玄說,「上一次臣懷疑李太醫私受素璃重資,故意貽誤陛下病情。稟明陛下之後就秘密派人去宣城追查。去時宣城已經起火了,偏偏那日風大得很,眼看沒法撲救。」

  「宣城的人呢?」

  「還有數十倖存者,現在宣城等候安置。」琚含玄沒有告訴他,倖存的都是些什麼人。

  深泓閉上眼睛。

  母親的影子,早已不在那裡。如今,她時常佇立的殿廊也……

  若星狡黠的微笑,早已面目全非。她偷偷探頭張望的門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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