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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素盈「哧」地笑了:「我不是沽名釣譽給自己惹麻煩的人。你太誇大我的善心,還有我的能力。」

  丹茜宮一陣喧鬧,宮女們攔不住混亂的源頭,一股慌張的人流頃刻湧到素盈面前。淚汙妝容的榮安從眾人中掙脫出來,一把抓住素盈的手:「跟我走!」

  素盈吃了一驚:「你做什麼?」

  「到聖上面前說清楚。」榮安扯著素盈走了兩步,急吼吼地大聲說,「告訴他,信默不是知情不舉——他偷偷地告訴了你。只是你沒有弄明白。」

  素盈硬生生地站立不動。榮安又拉扯兩把,拉不動她便瞪圓了眼睛:「你不去?」素盈流露出不情願,旁邊的女官和宮女們立刻上前,不客氣地將榮安請到一邊。「公主再攪鬧丹茜宮,下官不得不行宮規。」女官高聲厲喝,卻嚇不住榮安。

  「我已經知道了——陷害信默的人就在你們之中!」榮安伸直手臂向一群女官面上指指戳戳,又指著素盈說,「正是你這丹茜宮裡出小人,造謠生事,說信默知道臘八申時將生宮變。即便信默真的知道,既然說與你知,必然是要求你。有救駕之心,怎麼能與首謀同罪?你保住一條性命,卻不管他?」她說著又想上前來抓素盈。

  素盈向左右道:「攆出去。」宮女們立刻上前推搡拉扯。榮安口中說道「只要你對聖上說,信默提醒過你,他就洗脫了。為什麼說謊害人對你來說那麼容易,說一句真話幫人,卻像要了你的命?!你是不是恨我們?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今日死在丹茜宮,你是不是會改變主意?」

  素盈仿佛沒有聽見,對掌事女官們說:「讓人沖入丹茜宮滋事,是你們失職。各自轄區領罰。」女官們氣餒地領著宮女唯唯告退。素盈又看了信則一眼,說:「看來聖上沒有應允她的請求。」

  「娘年一定可以想到些什麼。」信則再三叩頭,道:「娘娘所知的事情,恐怕賜告一點,便是信默的希望。」

  榮安的哭聲仍在宮外回蕩,顯然她遲遲不肯離去。素盈聽見苦笑了一下,終於還是說:「白信默不過是那樣一個人,榮安卻能夠說出為他死在這了,死在丹茜宮,有什麼用呢?」信則屏息凝神去聽最關鍵的後續,果然沒有失望,他聽到她說:「你不妨轉告他她,讓她去問琚相,他答應她母親的事情,終於能做到。」

  信則雖不明白,仍然如獲至寶,感激地告退去追榮安。素盈目送他離去,幽幽地問身旁佇立的崔落花:「你心裡責備我多管閒事吧?」

  「臣不敢。」崔落花諾諾答應。見素盈似笑非笑地瞅著自己,她心一緊,卻又同時松了一口氣。

  「是你吧?」素盈呵地笑一聲,「白信默拿來玉匣,裡面的字條只有你能看見。是你告訴宰相,信默走漏消息。」

  崔落花的神情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反而帶著打開心結的釋然:「琚相識清本末,對聖上有所交代。臣以為,白信默正是琚相希望臣說出的人,臣以為,娘娘也不會在乎他。」

  素盈合眼蹙眉:「宰相到底有什麼魔力?連你也……」她恍然驚起,慢慢道:「我未入宮時,被診出幻症。你本已被平王辭退,可是很快帶著包袱出現在我門前————難道從那時開始,你已聽從宰相的差遣嗎?」

  「唉,娘娘!」崔落花溫柔的笑著搖頭。

  「比那還早嗎?難道你踏入我家,為我的姐姐們當教習的那一天,就聽從他的意思做事?」

  「唉,娘娘……」崔落花還是那樣神秘地笑了笑。素盈忽然覺得傷心,一把將懷爐摔在地上。外面宮女聽見動靜,想要進來收拾。崔落花揮手制止她,自己俯身去清理。

  「說。全部說出來。」無論素盈如何努力,呼吸就是無法平靜。

  崔落花輕柔地回答:「知無不言並不是我們在這裡做事的方法。」

  「那麼我該叫楊芳來一趟。他比我擅長挖掘真相。」

  不知是畏懼楊芳,還是不願她們師生一場落到動私刑的地步,崔落花看了看素盈冷酷的眼睛,松了口:「娘娘可知,我的姐姐,廢後身邊那位崔落霞,後來怎麼樣?」她見素盈無動於衷,不疾不徐地說:「她不是X您的姐姐,您可以不介意——-她現在很好。宰相為她通融,她從廢後的案中脫身。」

  素盈直視她的眼睛問:「你是為了報答宰相?」

  「不。不是為了那一樁。」崔落花跪在素盈的腳邊說:「我們崔家的女人,有時候會處於危險。為了不讓我再去教育別的素姓小姐,不將您的閨中事蹟說與他人,冊封皇后之後,平王曾經想要除掉我。我感激您施以援手,帶我入宮,雖然明白我不會有事——-因為有琚相。他從不會提起這事,您大概不知道——-他是崔氏的兒子。」

  「崔氏?他的母親?」素盈沒有想到。

  「琚相對崔家寄惠頗多,崔氏滿門受其厚待。每個素氏家中的女教習,都是他的親眷,得過他的關照,不獨是我。只要他願意,就可以瞭解和影響每一個是崔氏教養的素氏小姐。不獨是你。」

  她憐愛地看著素盈泛青的面孔,說:「可怕嗎?入宮的素氏小姐,哪一個世故圓滑,哪一個乖巧聽話,哪一個心口不一……我想,他心中大致有數。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實在管得太多了,而他居然孜孜不倦,哪怕所指之事永無用武之地,他仍然沉迷於看不見的操縱遊戲。仿佛洞察一切,他才能感到安全。」

  「為了讓他安心,你把我這裡的一切都告訴他?」

  「不。我幾乎從未那樣做。他偶爾才問一二事,從不強求我回答。他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可我卻不知道了。」素盈涼涼的笑了一下,說,「你應該清楚,我對人的信任是多麼脆弱。你可以繼續留在丹茜宮,但是不必再指望我的信賴。」

  崔落花有那麼一霎沒有動彈,不知是否為這結果略感遺憾。最後,她還是施然施禮,用完美的儀態作為結束。

  第二十五章 情緒

  信默在窗前畫一枝雪中的寒梅。纖弱的花瓣,仿佛一碰觸就會碎成滿地蒲英。無論怎樣描摹,滿天的雪花總難再筆下幻化成形。榮安走入畫室的時候,他並非沒有聽見,可是毫端的時間更需要他的關注,而榮安這一次格外有耐心等他。

  信默放下畫筆時,看到榮安像一尊泥塑,呆呆的坐著。她的臉色幾乎可以融入身後的粉壁。她慢慢地走過來,掃一眼默的新作,嘀咕一聲:「真難開……為什麼畫一場難開的雪?」

  榮安微微地仰頭注視他的雙眼,點頭說:「是呀……」他清清嗓子,又說:「我剛才去相府。我原以為,一輩子也不會拜訪那裡。」

  信默注意到一縷濕發貼著她光潔的前額。他輕輕地把它撩到一邊,低喃道:「我知道,你做這不情願的事情是為了我。但是,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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