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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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棄從車底鑽出來,趁人不備一溜煙竄上屋頂,將裡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雖然廟堂上的這些明爭暗鬥與他無關,也不由得暗歎周明帝昏庸無能,轉而同情起燕蘇來,將他素日的惡形惡狀忘了一大半。同情之餘還有一股敬佩,能屈能伸,喜怒不形於色,這才是能成大事之人。他不是不知道燕蘇因為雲兒的關係,將他視作眼中釘,心頭恨,好幾次還動過殺機,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從來都沒有將燕蘇視作敵人,反而自然而然有維護之意。大約是因為燕蘇在芙蓉山頂不顧性命救了雲兒之後,他便始終相信燕蘇手段雖狠辣,卻不會當真傷害雲兒。 東方棄性子雖溫和,對敵人卻是從不手軟。過往的經驗教會了他一個道理,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無情。姑息即是養奸。當年他因為一時心軟放過採花大盜封厲,結果卻使得史瀟瀟一生盡毀,他十分後悔。 他躲在暗處目送燕蘇送李措離開,本待要走,卻聽的燕蘇一連串下令,「來人啊,傳本宮旨意,請魏司空、郭敬之即刻前來,就說有要事相商;馮陳,你去將李措身邊親衛的情況調查清楚,何人值班,何時換班,要是能知道他明天出席呂府壽宴攜帶的人手,最好不過;褚衛,你跑一趟王府,將王中丞悄悄請進宮來;蔣沈,你去調齊宮內的武功好手,連夜在呂府周圍埋伏下,小心行事,千萬別露出馬腳;韓楊,你現在就派人監視李措的一舉一動,不得有誤。」燕蘇身邊的人一個個面色凝重去了。 東方棄大為詫異,知道他這番舉動定然是有所行動。燕蘇在庭院裡的石桌邊坐下,心思沉重,從懷裡掏出一樣物事,對著它呆呆凝望。花木扶疏,星光黯淡,外面呼氣成霧,滴水成冰,而他坐在那裡,仿佛不知道冷似的。因為背對的關係,東方棄看不清他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只看見他端凝的側影,一臉肅穆。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哪知燕蘇察覺到一絲極為細微的氣息,立即站起,左手按在桌上,右手握住龍泉劍的劍柄——「誰?出來!」 東方棄明知被發現,卻按兵不動,恰好草叢間傳來「哧」的一聲,一道細小的白影一閃而過,不知誰養的貓,在宮裡到處亂竄。燕蘇眼睛看著地上,喃喃道:「原來是貓。」東方棄心裡一松,還來不及喘氣,燕蘇的劍已經劈空而來,眨眼間送到跟前。原來他剛才是在用詐,使躲在暗處的刺客放鬆戒備。東方棄不得不迎手回擊,一個翻滾,從高處落下來。 燕蘇見到他,十分吃驚,手上動作頓了頓,「東方棄,是你!」隨即大怒,「你來宮裡做什麼?」心中明白他定是為了雲兒,不等他回答,劍影鋪天蓋地罩了上來。東方棄措手不及,怕把事情鬧大,一味回避,連連後退,很有幾分狼狽,說出的話卻令燕蘇一驚,「殿下,我知道你要刺殺李措,可是我只不過想儘快找到雲兒罷了,其他的事一概不管。」燕蘇手上的動作猛地停下來,看著他的眸光閃爍不定,似有隱忍又似有一絲殺機。 東方棄趁著燕蘇發愣的空檔喘了口氣,眼睛隨便一瞥,這才看清石桌上的東西——乃是一根墜著流蘇刻著彩雲的玉簪,明顯是女子用的。他覺得眼熟,隨即想起這是雲兒的頭簪。他神情一頓,隨即恢復過來,抱拳說:「東方對殿下從無惡意,我之所以溜進宮來,是因為聽說雲兒無故失蹤。殿下身兼重任,如今又是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雲兒……不如交給我去找,以免驚動他人。」 燕蘇既不正眼看東方棄,也不說話。東方棄見他沒表示,抬手告辭,走出十來步的時候,身後傳來燕蘇疲憊的聲音:「東方棄,你我可否不計前嫌,並肩作戰?」他這次若得東方棄相助,無異於如虎添翼。 不知為何,他相信他。 第四十五章 有驚無險(上) 玉簪是雲兒從九華山偷溜那晚落下的。那時她怕人發現,一心急著離開,樹枝掛到頭髮也沒察覺。那晚天還沒亮燕蘇就起來了,從庭前經過的時候看見樹下靜靜躺著一根簪子,撿起來便知道是雲兒的,他在雲兒那裡見過不少次,自然認得。 他細細一想便明白過來,知道雲兒晚上定是來過,躲在外面偷窺又不想讓他發現,心裡很是高興。哪知道轉頭就傳來她不見了的消息,他當即大發雷霆。從此他便將這根玉簪貼身收著,既沒還給雲兒也沒告訴她。雲兒丟了簪子,懊惱一陣,以為是下山的路上不見了,懶得回去找,丟了就丟了,也沒放在心上。 東方棄見燕蘇對著雲兒的玉簪癡癡發呆,心中很是惘然。他懷著複雜難言的心情離開了皇宮。燕蘇希望他合力刺殺李措,他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只推說想一想,明日正午之前給他回復。他擔心的是雲兒。時隔八年,雲兒重回京城,以前發生的那些人和事不知道會不會找上她。 東方棄沉吟一番,決定去找竹蓮幫。竹蓮幫乃京城著名的船運幫派,大到碼頭商鋪,小到各家各戶,青樓酒館、街頭巷尾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人多眼雜,消息靈通。當年他和竹蓮幫的幫主趙一勇曾有過一面之緣,交情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如今也只得厚著臉皮求上門去。趙一勇是個豪氣干雲的硬漢子,手下統領數百號人,卻沒有架子,見到東方棄微微愣了下,隨即拱手:「原來是東方小兄弟,多年不見,別來無恙乎?」 倆人寒暄過後,東方棄有些不好意說:「小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趙幫主,小弟此次前來,乃是有事相求……」趙一勇拍著胸口說:「四海之內皆兄弟,既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氣!只要是我趙一勇幫得上的,絕不推三阻四。」東方棄謝過他,「趙幫主,還煩請你幫小弟找一個人。」 當晚東方棄便在竹蓮幫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竹蓮幫的一個小兄弟領著東方棄來到京城最大的一家藥鋪,指著前面說:「公子,我們查遍了城中的大小藥鋪,有一個丫鬟,也不知道哪個府上的,天天來這兒買您所說的赤石脂丸、白檀香、黃柏木等藥材,只怕今天還會來。」東方棄點點頭,賞了他銀子喝酒,在對門找個了地方等著。這幾味藥材都是治寒氣的,尤其是赤石脂丸,不是尋常用藥,很少有人天天用。雲兒體內陰寒之氣甚重,無論走到哪兒,總要服藥。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便有兩個穿白衣的年輕丫鬟拿著方子來開藥,其中便有赤石脂丸,引起東方棄的注意,聽的她們嘴裡嘀嘀咕咕說:「三少爺最近脾氣很不好,咱們買完藥趕緊回去。」另一人說:「還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病病怏怏的,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一睡不醒,害的咱倆天天給她跑腿,她算老幾,死了才好。」她同伴斥道:「瞎說什麼,讓你買點藥就有這麼多廢話。她要是死了,三少爺遷怒下來,咱倆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回去煎藥要緊。」倆人一路說一路往回走,走的很快,身法輕盈,顯然會武功。 東方棄尾隨其後,來到一座府第前,見她們從側門一前一後進去了,觀察了一下,幾個守門的大漢似乎都是練家子,身手不弱,想進去的話,看來得費一番工夫。瞧了瞧自己,忽然一笑,大搖大擺上前,拱手行禮道:「在下姓張,名珙,字君瑞,本貫洛西人也……」這是《西廂記》裡的段子,他一字不差照搬演練。 一個大漢打斷他,不耐煩說:「哪裡來的酸秀才,嘰裡呱啦說些什麼,還不快滾。」東方棄結結巴巴說:「我是來找小燕姐姐的,她昨天約我教她識字……」他記得其中一個丫鬟叫小燕,另外一個丫鬟一直拿話取笑她。 那個大漢笑了,上下瞄了他一眼,「原來你就是小燕的情郎啊,滿口之乎者也,酸都酸死了,整個掉進了醋缸裡,家裡半年不用買醋了!」其他幾個人哈哈大笑,東方棄也不惱,打躬作揖,陪笑站在那兒。其中一人拍著他肩膀說:「酸秀才,要等站一邊去,別擋了大爺的道兒。」另外一人心腸厚道,便說:「人家雖說是個酸秀才,倒也是個老實人,你們別逗他了。小燕今天不會出來了,你改天來吧。」東方棄陪笑說:「要不,幾位大哥通融通融,我就進去一小會兒,行不行?」說著從兜裡拿出一塊碎銀。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財能通神。幾個大漢圍在一處商量,其中一人說:「一個酸秀才,怕什麼,讓他進去吧。嘻嘻,人家小倆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相思病害的厲害,咱們就當是做好事了……」眾人都道他是小燕的老相好,哪有什麼戒心,況且最近酒癮犯了,正好買酒喝。那人接過銀子,「小燕從外面剛回來,你走快些,說不定還追的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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