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八七


  那老者歎氣說:「倒不是通緝,不知走丟了什麼重要人物,這些侍衛天天在找,就差掘地三尺,沒把京城給翻過來!這已經是第三回大搜查啦。」說著搖頭歎氣進屋去了。

  東方棄站在門外發了一會兒呆,心想雲兒出什麼事了,怎麼會走丟了呢?她既然答應跟燕蘇回京,沒道理又一個人偷偷溜走。思索了一會兒,尾隨在侍衛身後,來至郭敬之的侍郎府,趁人不備,神不知鬼不覺溜了進去。

  在他的手上丟了雲兒,郭敬之心內如焚,終究是久經沙場的人,面上甚是鎮定,尋人一事進行得有條不紊。侍衛進來,他蹙眉問:「還是沒找到?」雙眼通紅,眼睛裡全是血絲,已經好幾日沒有睡過安穩覺。說話間,門人通報,「太子殿下駕到!」燕蘇一身黑衣進來,帶起一股凜冽的冷風。郭敬之雙膝跪下,磕頭說:「屬下辦事不力,請殿下責罰。」燕蘇心情十分焦躁,問:「三天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見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揮手說:「起來吧,不是你的錯。」手擱在扶手上,沉思不語。

  郭敬之垂頭站起,沉吟許久方道:「那天在街上,一個穿白衣的年輕男子一閃而過,接著雲姑娘就不見了——不知那白衣男子跟雲姑娘有什麼關係……」燕蘇似乎沒聽見他的話,兀自喃喃道:「三天了,三天了……」煩躁地站起來,「挨家挨戶搜,王公大臣的宅第也不許放過,尤其是江湖中人,更要密切注意。」一邊思索究竟何人所為,一邊說:「你去魏府走一趟,找到魏司空,就說傳我的話,請他聯絡江湖上的朋友幫忙找一找雲姑娘。」魏司空交的朋友,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或許會有消息。郭敬之答應一聲去了,燕蘇因為連日來朝裡急變突起,不得不轉頭又趕回宮去。

  東方棄見燕蘇面帶憂色,心神不寧,身邊的人又極度緊張,防守嚴密,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不知跟雲兒有沒有關係,心思一轉,決定跟上去看個究竟。先一步趕在眾人前頭,身子一矮,鑽入燕蘇馬車底下,像壁虎一樣掛在下面,耳朵貼在木板上。

  馬車晃悠悠往皇宮的方向行去,伴著侍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黑暗的大街上轟轟轟地響。他聽的燕蘇在車裡長長籲了口氣,囈語般道:「哎——雲兒,你究竟到哪兒去了?我已經整整三日不見你了!」聽聲音疲憊不堪,卻又滿含擔憂以及思念之情。東方棄心中一動,想到燕蘇,雲兒,還有自己,以及許多許多早已褪色的前塵往事,心中有股哀傷,悄無聲息流淌。

  走了有小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聽見侍衛行禮說:「殿下,是回宮還是……」燕蘇睜開沉重的雙眼,揉著眉心說:「去靈虛觀。」靈虛觀便是周明帝「修道成仙」的地方,他長年煉丹服藥,早就不在寢殿住了,更不近女色,怕壞了清修,毀了道行,不能白日飛升。燕蘇極其厭惡靈虛觀以及一干道人,因為周明帝再次臥病不起,不得不來。御醫孫毓華曾暗示他,陛下情況可能不妙。

  剛到靈虛觀前,卻見李措的親衛站在廊下等候,便知李措也來了。

  第四十四章 內憂外患(下)

  他整了整衣冠,待要進去,兩個道童想攔又不敢攔,顫著聲音說:「殿下,大將軍正和陛下……商量要事,吩咐說……任何人都不得打擾……否則……」自從上次燕蘇血濺靈虛觀後,觀中的道士對他不由得又敬又怕,戰戰兢兢深恐得罪了他。

  燕蘇朝他冷冷一瞥,他打了個寒顫,急忙刹住話頭,不敢往下說。燕蘇眸中閃過怒氣,眉毛一抬,「還不快進去通報!」聲調不高不低,氣勢逼人。兩個小道士心中一寒,面色轉眼就白了,連連稱是,慌不擇路,差點絆倒。不一會兒,靈智道人手中拿著拂塵出來,陰陽怪氣說:「殿下,這邊請。」斜眼看著燕蘇,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燕蘇心中大怒,不過是一個臭道士罷了,竟敢對他不敬,這筆帳留著以後慢慢算。他暫且按下怒氣,隨靈智道人來到內室。

  周明帝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臉色黯沉如枯木,嘴唇發黑,呼吸粗重,顯然是誤食丹藥過度的症狀。李措坐在床前,拱手說著話,見燕蘇進來了,也不站起,只微微欠了欠身,「老臣見過太子殿下。」燕蘇無心計較他的驕橫無禮,一頭奔到床前,雙膝跪下,「父皇……」短短幾日,父皇竟變成這樣——,聲音不由得有些顫抖。

  周明帝見到他卻皺了皺眉,喘著氣說:「太子,你近來做的好事啊。」燕蘇心一驚,抬頭看了眼李措,垂首道:「兒臣不明白。」周明帝哼了聲,「你竟敢將宮裡的侍衛調走,是想造反嗎?」說著重重捶了一下床榻。燕蘇連忙磕頭,「父皇,兒臣之所以借調宮中的侍衛,實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郭敬之從青陽帶來的三萬人馬此刻正駐紮在城外十裡之遙的落馬坡,他絕不能動用,以免打草驚蛇,壞了大計。但是守衛京城的王師又是李措的心腹,他為了找雲兒,不得不動用守衛皇宮的前鋒營。前鋒營乃是從中下層貴族子弟中選出來的武功好手,直接效忠于皇室,忠心不二,與李措的王師水火不容。李措正好抓住此事,加以渲染,重重打擊他。

  周明帝也不聽他解釋,直接打斷:「你將前鋒營的虎符交出來,暫由大將軍代管。」燕蘇驚愕不已,勃然色變,「父皇!」若是連前鋒營的兵權也交出去了,李措豈不是隨時可以馬踏皇宮,舉著刀劍在他頭上耀武揚威?一旦造反,那還不是事半功倍,馬到成功!父皇啊父皇,你何等昏庸,李措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你怎麼就看不見呢!

  其實周明帝的眼睛早在十年前便已經瞎了,一味只知求仙訪道。

  燕蘇又急又怒又氣憤又失望,手上青筋綻出,怒瞪李措,知道一定是他的主意,恨不得一劍將他殺了。周明帝見他不願,喝道:「怎麼,難道你想抗旨不遵不成?」燕蘇忍下怒氣,伏在地上說:「兒臣不敢。」

  李措摸著鬍子在一旁笑道:「這前鋒營一向是由殿下率領,老臣只不過代管幾天,等殿下知道錯了,這虎符,到時候還要還給殿下才是。」燕蘇心中怒極,表面反倒平靜下來,笑道:「大將軍說的是,此事確實是本宮做的不對,不該任性胡來、隨意動用前鋒營的侍衛,父皇教訓的很應該。」心裡卻在說,李措,你等著吧,看你能橫行到幾時。

  周明帝容色稍霽,「太子知道錯就好。」

  李措皮笑肉不笑說:「既然如此,那就委屈殿下將虎符交給老臣了。」燕蘇站起來,對周明帝行了個禮,看著李措不緊不慢說:「哪有人隨身攜帶虎符的道理?不如明天我派人將虎符送至大將軍府上,省的大將軍進宮再跑一趟。大將軍為國分憂,勞心勞力,夜深了,本宮親自送大將軍回去休息吧。」

  周明帝累了,巴不得不理這些「世外俗事」,以免壞了他的修為,揮手說:「嗯,就這麼辦,都下去吧,朕要休息了。」李措心有不甘,又不能立逼著燕蘇去取虎符,只好退出來,對燕蘇微微一笑,「老臣明日等著殿下的好消息。」燕蘇心念電轉,忽然笑說:「明日可是呂相的六十大壽?李大將軍想必也會前去祝賀吧?正好本宮也想拜望呂相,祝他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到時候再將虎符交給大將軍好了,豈不方便?」呂思偉雖名為當朝宰相,辦起事來卻墨守成規,是一個資歷雖老政績卻平平無奇的老頭,事事以李措馬首是瞻。

  李措不好逼他逼得太甚,心想,一天而已,難道他還等不起麼,遂點頭說:「好,就這麼辦。殿下可要言而守信,到時候千萬別忘記了。」燕蘇微微一笑,「那當然,本宮乃未來的一國之君,自然是金口玉牙,一言九鼎。大將軍這邊走,恕本宮不遠送了。」做了個請的動作。

  燕蘇看著李措的車馬漸漸遠去,久久沒有動作。馮陳褚衛等人知他心情極度惡劣,皆不敢打擾他。天空在層層疊疊宮牆的遮掩下,顯得低沉而壓抑,濃重的樹影打將下來,將他罩在一個無形的空間裡,加上他身穿黑衣,整個人與暗夜融為一體,虛無而空寂。他站在那裡仰望暗沉沉的天空,刹那間做出了一個生死存亡的決定,若不兵行險招,他這個太子將永無出頭之日。

  先下手為強,後先手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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