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情迷北宋之北落師門 | 上頁 下頁
三五


  而我,竟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

  這不是我理想中的世界,我不知道在我的手裡,我要如何去做?似乎沒有人會記得遙遠的燕雲十六州,沒有人關心塞外縱橫的那些鐵騎。

  可我呢?我寧願在步天臺上,看那些鬥轉星移。我本來對朝廷並沒有什麼興趣,現在我卻逼得母后借病離了朝廷。但她在朝中十幾年的影響不會消失,還是會掣肘著我。我一時把母后推下去,所有事情都沒有平穩的過渡,朝廷裡的勢力沒有交接就匆促了斷,我往後的行事必然就阻礙重重,這以後恐怕會是我當政的大患,我是在拿自己以後順理成章的朝廷開玩笑。

  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害怕。我害怕我現在把艾憫強留在身邊,以為自己已經安定,可到最後還是落得十四歲時的下場。當時我如此恐懼地飲下了那些以為是劇毒的水,結果卻仍是徒勞,我才知道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要母后還在,我自己的愛情也許豁出命來也保不住。

  我再也不要任何人來威脅我。

  第十五章 白露(四) 夢澤蒹葭楚雨深

  到州橋邊,看到那個與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的乞丐,依在柳樹蔭下,坦腹露背,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搖一把破葵扇。

  大熱的天氣,整條街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來往人蹤。我停下來,到他的前面看他。他拍拍旁邊的石頭,我就坐下了。他用手撐著身子,拖自己的殘腿離我遠一點,笑道:「我身上氣味濃,怕熏了貴人。」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便和乞丐坐在同一個樹陰裡,呆呆地坐了好久。

  內侍與侍衛都尋了陰涼地,竊竊私語。我也不管他們。

  他在那邊放肆地打量我,問:「別人都說要飯三年,皇帝都不要做,貴人有沒見過皇帝?」

  我慢慢說:「常看見……他天天不開心,總在忙亂算計,好不容易等東西到手了,又覺得不應該是這樣,比自己想像的相差很遠,所以還是不開心。是個心思古怪的人。」

  他在那邊牽著嘴角嘲笑說:「貴人沒見過皇帝吧?皇帝哪裡還會想要什麼東西?還好不容易?」

  我也低頭笑了,說:「對,我胡說八道。」

  看他笑得開心,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以前……你還記不記得有個小孩子給你桂花糕?」

  「哪裡會有小孩子給我東西?小孩子老拿棍子捅我的腿。我這輩子沒吃過桂花糕。」他拍拍大腿笑道。

  看來,他早已經忘記了失信於他的我了。

  我再看了眼他的胎記,然後站起來要走,他忙說:「貴人,賞點錢吧?」

  我今天出來沒有帶錢。只好問:「下次吧?」

  「這樣的話我可聽多了。」他鄙夷地說。

  我無奈地笑笑,要回來時,他又在後面說:「貴人,告訴你件事,你裡面衣服上的龍是四爪的,被人看見要殺頭的。」

  我回頭看他得意的樣子,叫了個侍衛過來,說:「給他幾個錢吧。」「貴人,你可別用小錢隨便打發我去。」他忙說。

  我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幸好遇見的是我,否則你小心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連訛詐都不懂輕重,真是蠢人。

  回宮後我首先就去見她。天色已經有點兒昏暗了,玉華殿卻還沒有掌燈。

  宮女在外面看見我,忙說:「我去回艾姑娘。」她在宮裡還沒有正式名分,宮女也只好這樣叫她。

  「不用,我自己進去就好了。」我止住了她。

  深殿裡越發幽暗,磚地被沖洗得太過乾淨,一股涼風撲面而來,在這樣微有寒意的秋天黃昏裡,她一個人在殿裡慢慢地走來走去,赤著腳,在光滑的青磚上,穿曳地的薄紗衣,衣服本來是粉色,在黑暗中淺得幾乎分辨不出,與白色一樣。她的頭髮長了,綢緞一樣披到腰間,沒有挽上去。

  她像是一縷幽魂,在這個大殿裡悄無聲息地徘徊。

  她回頭看見我,說:「進來吧。」她的聲音此時聽來,與冰霜一樣又清又冷。

  我本想和她說說自己的忐忑,說我做了白癡,現在要開始與朝中母后那一派人糾纏爭鬥。可是,看見她冷淡的面容,我就懶得說話了。雖然我只需要她輕輕一個微笑來肯定自己。

  以後人間最美好的風景過眼的時候,她會在我身邊;我看見繁華萬象的時候,她也會在我身邊。可她心裡和我看著不同的東西,甚至她根本不願意和我一起看這天下。那這人間,這繁華,這天下,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明明就在我手中,我遙不可及。她在我身邊,心卻不在。

  那還不如就不要在。

  她讓身邊人取來前幾日的桂花糖,打開罎子,舀了一點兒盛出,那些花瓣的甜香實在濃郁,散得一屋子都是。

  她把碟子遞給我,燭火暈紅,桂花金黃,瓷碟碧綠,她的手指雪白。想到豔麗的那一句「皓腕凝霜雪」,心裡突地一撞,層層鬱惱就舒展開了。

  我要後悔什麼呢?其實本就是自己這麼多年的願望,哪裡關她什麼事了?而她,現在是在我身邊的,我應當要心滿意足。

  我們坐在微涼的青磚地上,一起用小餅蘸著桂花糖吃了,濃郁的蜜甜與香氣一直滲入全身的所有肌骨。

  未來好像不存在了,明天也不會來,只有周圍漸漸陷入幽靜的黑夜。

  忽然有風從門縫間漏進,宮燈在風裡輕飄飄地搖曳了幾下,她的臉在明滅不定的光芒中隱約暗淡。偏偏她那暗色下的容顏上,有一雙水樣的眼睛,用了懵懵的睫毛遮著,似乎波瀾不驚,可偶爾燭光一跳,我就看見她眼裡的流光轉瞬。

  十年,我的生命就從她這樣的眸子裡,眼看著過去了。

  一片凝固中,忽然聽到雨聲急促敲打在窗門戶樞上,空蕩蕩的殿內紛亂作響,宮女進來稟報說:「外面下雨了。」我站起來看外面,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居然瓢潑一般。雨聲就著冷清的風聲,一層一層裹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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