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情迷北宋之北落師門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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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的芭蕉心裡還帶著昨夜的雨水,卻有一隻鳥在上面跳著,顫得蕉葉一偏,積水全部傾瀉到地上,她為那聲音受了一驚,身子立刻縮成一團。 我忙把鳥趕走。回頭看一看她,她臉色還是蒼白。 幾日後文德殿落成,母后與我一起去看。 這是母后預備用來覽書的地方,大約也是將來閱事的地方。形制原本是十二間,因為群臣反對,所以改為九間四進。 陪母后看了一回。龍鳳花草之屬與其他宮並無不同。裡面還有匠人在做最後的修潤,我抬頭看在梁上描鳳眼龍鬚的那些人,擔憂地問:「怎麼這麼早就把架子撤去了?萬一發生危險可怎麼辦?」 楊崇勳忙在後面說:「馬上就要好了,為了方便太后皇上觀看所以撤去。」 「這不是兒戲,怎麼為了兩人的方便,使得他人性命堪憂?」我皺眉。 母后點頭,然後說:「以後不可這樣。」 母后看了前面的松竹,然後突然想起什麼,問:「那個姑娘,身體可好些了?」 「只是中暑而已。並無大礙。」 「母后還沒去看過她呢……據說是很清秀的人?」 我低頭微笑:「她近日憔悴了。母后以前不是見過她嗎?」 她想了想,搖頭道:「印象不深了。據說她和十年前幾乎一模一樣?」 我忙說:「她回家去了幾年,處事安靜,保養得好,所以不易顯老。」 母后皺眉看我,然後問:「皇上還是不知道她從哪裡來?」 「她從哪裡來無所謂,我喜歡她……僅此而已。」 母后搖頭,卻笑了,說:「少年情事。」 她大約想起了自己當年與父皇的事情,伸手撫我的肩,看了好久,說:「母后就不去看她了,免得感歎自己的年華老去。」 我點頭。女人是記性很好的,她們都不想看見對方,是對的。 第二日在皇儀殿,呂夷簡講了四川的交子務後,回顧左右,我便示意他上前。 他在我旁邊低聲說:「臣今日與楊樞密有私下一席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我心裡一動,楊崇勳做樞密副使已經十餘年,京城兵馬為防常將而換了好幾撥樞密使,他卻兜兜轉轉一直在京都軍馬司中,不能不說母后是有意為之。不知他如何看待現下? 我輕描淡寫地問:「什麼話?」 「臣與他講到前幾日太白星在白天出現的事情,擔憂司天監說的變數。臣假裝無意,說:'有楊樞密使在,料來無妨',他神情當場就變了,應道:'副樞密'。臣看他臉色黯然,內中必有怨憤,又試探說:'你隨太后多年,現在皇太后年歲已大,頗為倚重,將來也是我朝重臣',他低聲歎道:'山陵使而已。'」 呂夷簡講到這裡,停下來看我,我心裡不舒服,想母后身邊人,除了錢惟演就是他了,現在他卻只想著母后去世時他是近臣,恐怕將留守山陵,無人提攜。但我也只是說:「大約是一時口急吧,這樣的話怎麼能隨便出口?」 「請皇上恕罪,臣在想,楊崇勳此人近乎小人,熟知趨利避害之術,他不一定是失言。」 這樣,那就是故意向我們示意的。我是不喜歡楊崇勳,但是,也不一定就不需要他。 點頭,我隨口說:「楊副樞密多年勞苦,為我朝奔走,原就應該是去掉副字了。母后起用姚濰和,考慮大約不周。」 「皇上所言極是。」呂夷簡應道。 我想我現在做的,大約母后不會喜歡。但我沒辦法。我已經長大,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卻偏偏這樣厲害。 恩惠可以籠絡很多人,可她沒有高貴的門閥,在朝中的那些勢力,都不是她至親的人,沒有理由為她付出那麼多。她以前再多的心血,恐怕都是浮萍,待風來秋到,選擇也就到了。 她恰恰就是像警告我的那樣,根基動搖了。 我想大概聰明如母后,也許是不會不知道的,她已經無能為力了,還政是遲早的事情,可她還在猶豫什麼呢?母后又不是不識時務到需要臣子撕破臉皮的人。 或是她想等到,連從小就喚她為'母'的我,也與她扯下溫情的面具? 下朝之後,我馬上到東殿去。腳步太快,伯方在後邊小跑著追我。在回廊轉角,一眼瞥到母后在簷下含笑看我,不覺臉紅了一紅,覺得難為情。 她今天臉色好多了,不再像昨天一樣慘白。我去時正看到她倚在窗口,用雪色晶瑩的手指去撫弄外面的芭蕉葉。她長長的睫毛偶爾一閃,眼睛裡暗淡的水霧就濛濛矓矓地波動,在外面芭蕉綠森森的影子中,剔透生彩。 她轉頭,瞄到我站在門邊盯著她的手看,卻什麼表情也沒有,轉到後面的池子裡洗手。 我坐在她旁邊,看她的手在水裡隱隱綽綽,她的裙子掉了一角在水裡,藕荷色在水裡隨她的手上下波動。 我小心地替她把裙角撈起來,擰乾。幸好是熱天,很快就能幹。 她指指前面池子中間,說:「今年的最後一朵荷花了吧?」 在一池的綠色荷葉中,只有一支緋紅的荷花開在高處,傲氣淩人,顧盼生姿。那顏色紅得胭脂般,仿佛整個夏天就沉澱在上面,鮮亮奪目。 她轉頭問我:「把它摘過來給我?」 於是我毫不猶豫就走下水。 我覺得十三歲的時候有過這樣的經歷,和她一起在仙瑞池,我們一起摸那顆珠子,可是我不記得其他的細節了,只覺得我在污泥中,握到了她的手。她纖細的指尖在水裡溫熱。其他的一切,全都鉸碎了一樣,零落,想不起具體的顏色與形狀。 把那荷花的莖折斷,手指卻被上面的尖刺戳到,痛倒是不痛,只是麻癢難耐。我去旁邊弄了點菖蒲葉,站在泥水裡把花莖上的毛刺都用菖蒲葉抹掉,自己再撫摸了一遍,沒有刺手的東西。然後跋涉回來,她坐在那裡,神遊天外,根本沒看我。 我把荷花遞給她,她接過,臉上一點兒神情也沒有。 伯方在旁邊看我龍袍上一塌糊塗的淤泥,忙說:「皇上去換了衣服吧。」 我點頭,對她說了我馬上回來。 走了幾步回頭看她,她已經背對我離開,經過角落的草叢間,她把手裡的荷花隨手丟在那肮髒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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