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一二二


  「既是知曉收腰窄道在何處,也知曉我們駐紮山坳,也必會猜到江欲晚此去路線,許是他人已經算到我們應是會一路迎向江欲晚,這條路前面怕是會有埋伏。」

  曹潛面上一緊,也是焦急十分:「那怎麼辦?眼下只有這條路好走,其他路太過泥濘,怕是會拖累了行軍速度。」

  「我們自知如此,他們也會這麼想,所以才能一舉算中,那我們更需要逆其道而行。」

  我攤開地圖,仔細看了看此處地勢,想了半刻,與曹潛道:「從這面上去,上面在山脊處之下有片空地,雖說路難走,可到了裡面便只有一路需守,好過現下。大家必須下馬牽馬而行,山間小路泥濘濕滑,步行兵先走為妙,旁邊都是繁葉樹杈,一路走,一路砍,帶到最後馬匹過去之時,路面已盡掩,並踩得十分結實,很好通過。」

  曹潛點頭,傳令下去,後面步兵列出隊伍,由副將帶領,調頭從山間密林小路一路往上。

  屠

  突變路線,本是想再防一招,前不接江欲晚,後不搭孔裔,這一隊人馬便徹底被隔絕起來,只因為我心裡仍舊對埋伏奸細的事情耿耿於懷。雖覺得那人已不在其中,可我不想冒險。於是讓許岩平挑出二十可信下屬,兵分兩路,一路沿剛剛那條路前去與江欲晚會合,通知我們的去處,另一路折回原路,尋孔裔而去,並在上山半途安排幾人留守,只為到時有人上山,再告知大部隊去向。這樣一來,三萬人馬,便完全消失在密林之中,暫獲安全。

  安排好將士,我便跟著曹潛繼續往上走了一段,山脊處並不算高,也足以看清山坳處的狀況,我不擔心孔裔是否能順利完成任務,我只擔心,從他後方會不斷湧出褐色盔甲的袁軍。可在我們觀望之際,兩軍交戰之處,似乎平穩了許多,不見太大動靜。

  「小姐,來報。」

  「快請。」

  山下跑來滿身泥濘的士兵,已是精疲力竭,喘息道:「稟報小姐,孔副將那處,已是勝利在望,只有少數敵軍尚未剿完,可山下但見有其他人隨後跟來的跡象,孔副將手下仍有六百餘人,現下……」

  「果然如此。」我冷眼看譽山坳後面的收腰窄道,那處本就地勢低窪,而樹冠茂盛,無論站在多高的位置,都很難發現穿梭其中的人馬,這也是我們當初選擇駐紮的原因之一。再看北坡,那是江欲晚往南的方向,儼然三點連成一圈,皆是選了最適合形成戰線,亦容易轉移供給的地點。這樣一來,若是我們直面應對,而眼前湧出的人馬總是源源不斷,便會更加疲勞作戰。而倘若反身逃走,但凡可走的路,皆是敵軍據點,要逃只能順著山路,艱難開路行進,如此一來,費時費力,更易被圍追堵截。若是三處人馬連成一片,怕就會將我們圍困其中,成了甕中捉鼇之勢。

  「孔裔不能久留,通知他即刻帶兵歸營。」

  士兵連滾帶爬從山頂下去,而此時此刻,我亦是提心吊膽,以少勝多本是需用兵如神,可相差懸殊,地勢又不利,便是神來一筆,也未必能有生天可逃。

  「現下只能躲得了一時,要麼徹底隱匿在林中東躲西藏,要麼翻山再尋活路,可如此的話,恐怕能走出這烏落山,也是難上加難。」

  曹潛也知情勢危急,便摩拳擦掌起來,「小姐,不如讓我帶兵下山痛擊袁賊,小姐帶著其他人先行離開,我也可拖住他們,多爭取些時間。」

  我緩緩搖頭,一顆心已經快沉到了底,「江欲晚將這些人交給我,不過是讓我暫時指揮,你們不能再出任何閃失,若是如此,我如何向他交代。」

  「可現下狀況,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東躲西藏顯然不是辦法,存糧已盡,再拖下去,我們會先被拖死,若是如此,不如翻山而過吧。」曹潛斬釘截鐵,口氣堅硬。

  我望著群山連綿,除了冷感還有絕望,秋風刮過長袖寬擺,掀得嘩嘩作響。袁鵬浩顯然得到高人指點,不斷利用我們所在的劣勢一一擊破。

  「烏落山,到底要隕落多少英豪才算了結,而就算我們從此逃離,怕是一生都會背負無數血債英魂,不會得到原諒,亦不會得到平靜。」

  「小姐,下令吧,別再遲疑了。」曹潛央求。

  「小姐……」上山的是沉香,她急急忙忙地拎著衣擺往上趕,邊跑邊道,「小姐,將軍人馬到山下了,您快下來。」

  我和曹潛聞言,心中大喜,連忙往山下趕,回到營地時,江欲晚的人馬剛到。

  見他無恙歸來,原本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方才歸回原位,可看到他的表情我亦知曉答案如何。高昂跟在他身後,一身狼狽,默不作聲。我大致看了一下跟隨而歸的士兵,皆疲憊不堪,還有些受傷的,連包紮都沒有,傷口裸露在外.觸目驚心。我粗略統計,比去時少了兩成左右。

  我扭頭看沉香,「去幫他們包紮一下,周先生那裡有藥,省著點兒用。」

  沉香點點頭,轉身去了。

  「我已經招孔裔速回,袁鵬浩這次使的是人海戰術,收腰窄道那裡根本防不住。」

  江欲晚面色如霜,一雙鳳眼似乎含了千年不化的玄冰,只是點點頭,解了披風遞給身側人,順手扯了我手腕,冷聲道:「跟我進來。」

  我被江欲晚帶進主帳,旁人不敢入,帳中只有我跟他兩人,他轉身,直直地看著我,目光方才軟了三分,帶了暖意道:「你可還好?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伸進懷裡把半面兵符掏出,交到他手中,「秦染知道袁鵬浩的性子,於是出了一記萬無一失的招數,要麼我們困死在山中,要麼阻擊三面不斷湧出的敵軍,從鞍馬山出去,必要跟袁鵬浩直面,他的辦法只是以更多的人命拖死我們。」

  江欲晚輕歎,「秦染絕對是下了寧可誤殺不可遺漏的決心,我細細查過,山間可暢通無阻的路線皆已經被佔據,我們要走,只能開道,繞路避開。而他們每一隊人數都不算少,且相距不遠,就似機關一般,觸一處,便有他處前來支援,人是殺不盡的,可我們的將士卻很快便會體力不支。」

  「東躲西藏顯然也不可能,唯一一條路就是破陣而出,可這般,便是做你死我活的打算,能活下來的人,只能萬里出一。我……」話說不出口,我已經問不出他到底後悔與否,用這些曾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性命換我一條命,更不能說出我還可以清償他付出的代價,讓他無須顧忌我的安危,此時此刻,我已然詞窮,說再多都是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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