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四一


  我起初總是不懂為何她這般恨我,後來懂得原是帝王情愛不壽,難免親疏遠近有擇,到了如今,我再不覺得她可憐,只覺得她愚蠢。

  到頭來,機關算計,情與勢,仍不在她股掌之間。她的敵人不是我,從前不是,以後也不是,就算他日李哲接她回去,也不過是仗著她身後的那點勢力可依。

  情愛到底是什麼?她不懂,似乎永遠也想不通透,所謂帝王多薄情,從不是針對某一個絕色天成的女子,可占盡風頭,寵冠六宮,搶盡他人風頭。而是用世事道盡一種必然,從勝者到敗者,從恩寵到無情,這是循環往復,不可避免的。

  席間熱鬧,觥籌交錯,江欲晚傷口未愈,卻與那程東胥把酒言歡,我早早吃過東西,沒坐多一會兒,便離席回去休息。

  我出門之時,沉香跟在身後,方才走過一條廊子,看見秦染從對面走過來。他俯身,十分恭敬:「娘娘千安。」

  他這一喚,反倒讓我頓覺好笑,我銜笑睨他:「娘娘?德妃娘娘還在席間,怕是秦先生喚錯人了。」

  秦染倒也不覺不妥,抬起身,看我:「不知秦染可否能跟娘娘小談片刻?」

  我扭頭喚沉香:「你先回房裡等我。」

  沉香點點頭,看了看秦染:「早些送小姐回房,沉香先行告退了。」

  等沉香走遠,我正視秦染,略帶笑意:「如何,你們將軍身側的每一個人都喜找我小敘?其實無須如此,你們將軍的宏圖大業也罷,紅顏知己也罷,皆與我無關,我未曾想過過問,也不打算參與。若是能有選擇離開他,我自是片刻也不會停留。」

  秦染輕笑:「娘娘果然是豪爽之人,既然如此,秦某也無需多擾娘娘休息,只是有句話仍舊要說,我本是知道蕭家與江家的過往,所以,對於娘娘從前與將軍之事可謂知之甚詳。

  以本人拙見來看,若是娘娘本是無心,將軍也自然束手無策,這其中角色轉變,說來說去,還都是握在娘娘一人手裡。現下將軍本是心中還有些不甘,讓您困擾又被牽扯其中,但請娘娘相信秦染,若是他日大局已定,秦染定幫娘娘早日脫身。」

  與聰明人對話,總是盡興,我自是聽得出秦染的意思,雖不中聽,卻也甚合我意。

  「秦先生這提議實在是再好不過,若是能勸通你們將軍早日開竅,自是娛人利己的事。日後私下裡可喚我小姐便是,昀妃已經死了,再沒有娘娘一稱。」

  言罷,我從秦染身側走過,他俯身再拜,微微垂頭,看不清眼色如何,我想那應是極其得意而愉悅的神情,因著警示與規勸的方式,婉約而恭順的可以,容不得對方拒絕,又不顯強硬,皆是軟刀子。

  江欲晚回到房間時候,月已過中天,孔裔將人扶進房間,喚沉香給江欲晚倒茶醒酒。我未睡,坐在床邊看書,孔裔安頓好主子,走到床邊問我:「夫人是住側間還是這裡?」

  「我睡側間既可,東西我早已準備好,你服侍他就寢便是。」我起身,和沉香往裡走。這房間是秦染安排,本是一個大間套了一個側間,說是側間,小的可以,只可放一張帳床罷了。

  我暗笑,這秦染和孔裔,皆視我我洪水野獸,生怕一個照顧不到,我便吞了江欲晚下肚,然後頤氣指使,害了所有人。

  沉香在我床頭放了一盞燈,簡單收拾過後便去休息,我倚著床看書,絲毫沒有半點睡意。

  近來心思總是難以平順,就是當日再長門宮熬著數日子,也未曾如此,因是當時不過兩條路可走,生或者死,而如今,我的前路似乎更加未知而迷茫。

  江欲晚身邊人對我的排斥顯而易見,秦染今日的一番話也足以證明一件事,江欲晚必是要和世子共乘一舟,那無雙郡主的婚事也只是遲早。

  我本不願參與這複雜當中,對於無勢無力,且身份卑賤的我來說,絕對百害而無一利。可江欲晚不欲放我走,我又只能繼續這麼熬著,甚至比在長門宮還要讓我痛苦,眼看事情的發展已經大大超出我的預計,有些讓人不寒而慄。

  歎息聲逸出口,乍然聽見一道聲音插了進來:「原來你沒睡。」

  許是我神遊的太過認真,再加之側間與正房只有一道簾子相隔,我並沒有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待我抬眼一看,江欲晚倚在月亮門邊,一雙俊眸神采飛揚,玉顏生輝,映在燭光下,有種瀲灩光澤。

  「時候不早了,將軍應該早點休息。」我坐起身,放下書本,想知道他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何事。

  「我只想來看看你。」江欲晚開口,踱步往我床邊走,他站在我面前,垂頭看著我銜笑,俊臉微紅,應是喝的確實有些多。

  「來看看我的重沄。」他伸手,食指掃過我眉間,順著眉毛的形狀淺瞄。

  我厭惡,側身閃躲,他不依,有跟了過來,我只好伸手去推,手腕被他逮了個正著,他順勢,推我往後倒去。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他壓在我身上,重的要命。

  「躲我?你可會躲得過去?」手腕被他擒住,力道不大,卻足以讓我不得動彈。

  我惱怒,蹙眉直視面前的江欲晚:「江欲晚,你別欺人太甚。」

  「你可放心,我沒喝多。」他輕笑,微微眯著眼,唇角掠過我臉頰,帶著絲絲涼意。

  「別逼我恨你。」我一字一句道,他卻不以為然。把頭埋進我頸間,硬挺的鼻尖輕碰我頸項,薄唇劃過我耳垂,然後順著一路往下。

  「你要恨便恨吧,恨著跟我同床共枕,恨著跟我一生一世,恨著給我生兒育女,倒也不錯。」

  我並非未出閣的女兒家,對於他接下來的所做,自然再清楚不過。即便不能大聲叫喊,可我仍舊奮力掙扎。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角力,懸殊太大,儘管我耗盡全力推搡,卻絲毫未能動他半分,他如一塊磐石,穩穩盤踞在我身體之上,紋絲不動。

  「蕭重沄,我也要讓你嘗嘗這恨人的滋味,你日後有多恨我,便知我當初有多恨你。你毀了我,你父親毀了江家,我如今問你討回,天經地義。」

  江欲晚失之平時裡穩如泰山的姿態,雙目赤紅,言語中透著一股狠勁兒,他只是稍稍抬身,一隻手把我雙手舉過頭頂,牢牢束住,一雙冰冷冷的眼眸,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你看著我,看清楚這張臉,這才是你的天,你未來日日夜夜都要面對的人,蕭重沄,你欠我的,且都還來。」

  換音剛落,他猛地鬆手,身子覆了上來,薄唇準確無誤的落在我唇畔,一雙手遊走在我腰間和領口,粗糙的大手,劃過皮膚,刺痛而用力。只是極快的功夫,衣領便被解開大敞,皮膚裸/露在外,能感到微有涼意。

  我死命抵住他胸口,連推再搡,用盡全身氣力。直到我感到手心的濕熱感,黏膩的讓我刹然間住了手,是血。

  他放開我的嘴,一隻手撐起上身,那眼神從未有過的模樣,不知是身痛還是心痛,仿佛受到委屈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大口喘息,因著用了太多的力氣掙扎,當他抬身的時候,我只感到渾身無力,不停地顫抖,我抬起雙手,映入視線的是手掌裡鮮紅的一片。我挪過目光,見他胸口那團豔麗之色慢慢擴大,儼如怒放的牡丹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