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二九


  「糟糕,這袁鵬浩竟然用了火炮,看來真是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了。」江欲晚在我耳邊自言自語,兩隻胳膊將我攏得更緊,生怕我墜下馬去。

  江欲晚身後跟著的人不多,曹恚、曹潛帶著皇城裡掠來的皇室家眷也分兵他路,這便分了不少的兵力,讓江欲晚這次突圍更顯得孤立無援。可我不能理解,在如此懸殊的條件下,江欲晚到底有多少把握,可單憑一己之力,將這些人玩弄於股掌?許是自信過度,儼然成了自負,是極度的任性妄為。

  可我已經無路可走,江欲晚的這盤棋中,我是舉足輕重的一子,似乎這些人都急於得到我,只為著那半分天下的財富,這應該也是李哲所想,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身後巨大的爆炸聲讓我頭疼欲裂,抬頭之際,方才看見眼前奔過幾人,手裡帶著弓箭,那穿著,儼然不是平民百姓。

  「低頭。」我還未有動作,身後的江欲晚極快地壓低身體,將我死死地困在馬背上,也就是這一瞬間,我聽到有尖銳淩厲的風聲從耳邊劃過。然後身下的馬突然嘶吼揚蹄,我雖不由自主地抓住馬鬃,不敢輕舉妄動,可還是險些從高頭大馬上生生摔下。我被身側另一個力道狠狠地按在馬上,馬如同瘋了一般,跑紅了眼。身體隨著劇烈的顛簸起伏不止,我的臉埋在馬背上,被馬鬃掩埋,那腥臊味道沖入鼻腔,整個胸腔都跟著疼痛不已,仿佛一張口,便能噴出一口血。

  我勉強睜開眼,扭頭看見身體歪在一處的江欲晚,目如鷹隼,冰冷地盯著前方。只是一瞬,有銀亮色突然在眼前閃過,然後傳來一聲悶哼,迎面隨即飄來溫熱、腥甜的液體,淋了我一身、一臉,讓我禁不住作嘔不停。

  他按在我腰上的手力道著實太大,我不能起身,血液順著我的睫毛、臉頰滴答滴答往下流淌,我快忍受不住了,用力掙脫,卻始終掙脫不了他的束縛。

  「重別動,閉上眼。」

  晚了,我睜大雙眼,看著眼前一切,呆若木雞。突如其來的這一切讓我驚如困鳥,行蹤已經被發現,前面出現的敵軍,已然越來越多,原本跟在江欲晚身後的一行人紛紛躥到我們前面,奮力拼殺。

  巨大的火花在身側爆開,仿佛投入靜潭的一塊石頭,乍然四濺的不是水花,而是尖銳的石塊、斷裂的木板還有濕滑溫熱的東西,劈頭蓋臉地朝街巷裡的所有人襲來,砸在身上,劃破皮膚,疼痛難忍。

  騎馬終比步行來得快速,可馬上人難敵,馬腿卻易斷。前方敵人很難湊到馬前攻擊馬上的人,沖上來的一些也都屍首分家,死得好不慘烈。於是剩下的人不再貿然躍進,只是聚在半丈之外圍成一個圈,然後一併拉弓搭箭。遇見勇猛而激進的馬匹難以包圍,便用長矛橫割馬腿,待馬上的人被摔落在地,等待他的只有亂箭穿身的下場。幾輪下來,為數不多的士兵也已死了半數以上,江欲晚策馬拼命地跑,面前流箭如雨,身後卻有無數提槍彎弓的敵軍在追。

  「呵,重當是金口,言出必中,你說這徐莊縣會不會是你我命喪黃泉之處?」他的聲音很低,低得有些難辨。他卻始終伏在馬背上,把我壓在身下,我快要喘不上氣來,卻也不敢動彈半分。

  「並非是我金口,而是你為人辦事太過恣意妄為,你可知……」話還未出口,只覺得後背暖熱而濕潤,慢慢滲透衣服,黏在我背心之上。我一怔,隨後掙扎起來。

  「你……」

  「別動,你若起身,我跟你都得死。聽話,別動。」江欲晚的身子有些晃,不再如當初那麼牢地困住我。

  「再挨下去你會死。」我急急出聲,想動,卻沒那麼容易。

  他輕笑,似乎與己無關般雲淡風輕道:「我死了,你可會想著我?」

  我微惱,現下是何種狀況,哪裡有心思聽他這些胡言亂語,「我們得下馬,立即下馬,不然你可真的要死定了。」

  他笑道:「重最愛兩兩相清,可我最喜以債養債,無論如何,都註定終是你欠我的多。」

  身後的箭雨微有減少,馬跑得夠快,足夠與身後的追趕人群拉出一段長長的距離,可馬終究會累,若是現在不逃,待到馬疲人傷之後,也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江欲晚不答,一隻手扯著韁繩,抽在馬背上發出響亮的聲音,仍舊命令馬匹急速往前狂奔。血順著他的手臂,如潺潺溪流,一路往下滴,綿綿不斷。

  「江欲晚……」我惱怒,拼了命地掙脫,方才漸漸挺起胸。天際乍亮,似乎有流星劃過天邊,我猛地驚醒,看著那亮色晃白半邊天際,而後極快地下墜,那方向,正是對著我們這邊。而身下的馬已然疲憊,速度慢慢減慢,連抽打都無濟於事,江欲晚又受了很重的傷,身體不得不緊靠著我,氣喘吁吁。

  「你抱住我,抱緊。」我高聲道,牢牢地扯住韁繩,一隻手抽出發間那支銀釵,猛地刺向馬頸部,雖不深,卻也足夠疼痛到馬發瘋般往前狂奔。

  火炮遍地開花,震得碎片分散,大火燎原,周遭狼藉一片。我扭頭,勉強看見身後,空無的街巷,再看不見跟在身後的人,全軍覆沒了嗎?孔裔呢?方愈呢?明煙呢?

  「重,馬一路往前,見轉角就轉,這條路被發現了,不躲會被炸死。」江欲晚聲音更低,連說話都有些困難。

  「這就是你要的一切,血流成河,堆屍如山,可你忘了,善謀者卒於謀。」

  聽聞身後微乎其微的一聲輕哼,聲色雖淺,卻是如此驕傲不羈的語氣,「我江欲晚,平生從沒有後悔這一說。」

  再轉眼,那巨大的火球驟然下落,直逼我們身後丈許之地。乍然覺得腰部突然一緊,江欲晚的手從我背後繞過,環住我腰身,喘息著在我耳側大喊:「放手,跳。」

  也只是一瞬間,天旋地轉,我放手,身後是巨大的衝力,仿佛要將我們的脊椎穿碎,我旋轉數周,不知道那是什麼,劃過我的臉、我的身體,仿佛嵌進去那麼疼痛。馬的嘶吼驟然停止,然後是可以震破耳膜的巨大爆炸聲響,我看不清楚景致,只是感覺眼前乍然一亮,便無知無覺。

  ——下接網絡版——

  陷...

  疼,要命的疼痛感把我從一片漆黑中喚醒過來,仿佛是周身關節皮肉都釘入鐵釘一般,疼到骨子裡去。

  淺淺的呻,吟聲溢出口,身邊有人推了推我,我動動身子,頭昏腦脹的睜開眼,耳朵裡還在不停的尖銳鳴響,眨眨眼之後,方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到處是火,橘紅色的火光漫天,有人探過頭,額頭上滿是血污,他瞠目,發狂般的搖晃我身體,牽扯到我身上的傷口,蟄疼極了。

  「重沄,重沄。」

  我眨眨眼,總于看清楚那張臉是誰,絳紫色的錦緞衣袍已經被血漬浸透,成了暗黑顏色,而身後熊熊燃燒的大火極快的把血液烤幹,讓原本服帖的面料皺褶而乾澀,我可以清晰的聞到從他身上發出的幹糊的味道。

  我動動嘴角,喉嚨裡疼痛異常:「我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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