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一六二


  一直到西市關門,他都在攤子上尋找玩具,買了一大推東西。空竹,我自己也玩了一下。用繩子旋轉中間的一個啞鈴狀的滾軸,可惜我功力不高,滾軸老師要掉下繩子。九連環,形制沒有後世的複雜,但解鎖的原理一樣。我小時候從來不耐煩解,現在拿到手,玩了幾下,不耐煩了。他接過我手中的九連環,沉思一下,然後試著解開一個鎖。接下來的鎖很快解開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整個過程,大概用了不到五分鐘。心裡想著,讓小什解的時候一定要計時,看看他能不能超過爸爸。還有脫落,木偶,陶哨等。我們回未央宮時,四隻手都快提不動了。

  夕陽西下,柳絮在風中飄揚,絨毛邊被金色陽光然出柔軟的觸感,飄在肩上,軟在心裡。這樣柔媚的春天傍晚,與心愛之人過著兩人世界,相視一笑的溫馨。整個胸腔承載不住幸福感,溢出喉嚨,化成無意識的情歌。看他目不轉睛地凝視,突然發現我居然唱得是《在那東山頂上》。

  我對著他燦爛一笑,索性放開喉嚨唱,將我的幸福傳染給其他人。但願,這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

  街頭突然出現叫駡聲和扭打聲。與羅什對望一眼,急忙走上前。看到十幾個街坊民眾,扭住兩個僧人,叫喊著要送去衙門。

  「僧人居然宿妓,不怕遭天譴嗎?真是沒王法了!」扭住僧人的幾個百姓嚷嚷著,一臉氣憤。

  「我等宿妓又如何?國師鳩摩羅什非但有妻,還有使命宮妓做妾。白日拜佛,晚上宿著眾女子,聽說已有妾室懷孕。我等與他相比,不過偶爾宿妓,根本不算犯法。」那個被扭住胳膊的年輕僧人不滿地大聲辯解。看他們衣著談吐,應該是寺廟中的下層僧侶,並沒有見過羅什。

  百姓憤怒了,有人大喊:「這等惡僧,還敢狡辯。索性送給陛下,讓陛下去發落。」話音剛落,便得來一片贊同聲。

  羅什的臉煞白,上前一步想要說什麼。我趕緊拉住他,在他耳邊低聲說:「這當下,你出面也無濟於事,先回去吧,我自有主意。」

  他凝重地看著我,再看著依舊嚷嚷自己無罪的兩個僧人,點點頭,步履沉重地與我一起回到宮中的居所。

  我掏出一包東西放在他面前,打開給他看。他疑惑地盯著我:「針?」

  我點頭:「是針,不過不是一般的針。」

  他帶上眼鏡,用指尖跳起一枚針,放到蠟燭下仔細觀察:「確實不一般,沒有針眼。」

  我揀起一枚,放進嘴裡嚼。他大驚失色,掰住我的臉,便要我吐出。我哈哈大笑,再撿一枚遞到他嘴邊:「你也吃吃看,味道還不錯。」

  我低頭看這枚針,猶豫著伸舌從我手指上捲入口中,小心地品一下,猛地看向我:「是糖?」

  「恩。」這可是我在食堂廚房讓師傅用了一天時間做出的針形巧克力,外形非常逼真。幸好來的時候是冬天,現在天氣也不熱,所以一直能保持針的形狀。

  我正色說道:「羅什,娶妻一事,已是你此生最大的污點,何況納妾。外人並不知你我四十年的情感,也不知這些送來的妾室其實已基本遣散。那些底層僧人,會以你為榜樣,為自己的情欲找藉口。這樣下去,你的聲譽會受損。所以,你需要用一些手段,證明你有神力,唯有你才可娶妻。」

  他看了看面前逼真的針,抬眼問我:「這是否也是羅什的記載中寫過?否則,你怎會預先知道並準備這些假針?」

  我笑著點頭,他還是那麼敏銳。我將《晉書》裡那段背出:「諸僧多效之。什乃聚針盈缽,引諸僧謂之曰:『若能見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舉匕進針,與常食不別。諸僧愧服,乃止。」

  我拉著他的手到床邊坐下,溫柔地說:「羅什,明日姚興應該會來問你如何處置這兩名僧人,你需要做這場戲。」

  見他低頭默不作聲,他應該還是心有愧疚的。有些急了:「羅什,想想你譯經的使命。你要譯經,要帶領三千弟子,你的尊嚴一定要維持住。答應我,好嗎?」

  他抬頭,眼睛掃過那包假針,終於凝重滴點點頭。

  九十、譯經的輝煌

  羅什的吞針,讓長安僧眾心悅誠服,終於渡過了信任危機。兩名僧人在羅什懇求下被釋放了,他們面帶愧色地向羅什發誓:「日後定一心奉佛,不敢有半點褻瀆。」

  四月中旬,我們要啟程回草堂寺。走之前我去慕容超家告別,卻發現本來已經破舊不堪的草堂寺居然被拆的四零八羅,娉婷和靜兒在塌掉的草屋前哭泣,慕容超滿身是血,瞪著大眼憤恨地看著眼前的一堆破爛,拳頭握緊,似乎能擰出水來。

  我大驚,問明瞭原因。原來是赫連勃勃,自從醒來後便派人到處尋找,終於找到了慕容超。他將昏睡一天一夜怪到慕容超頭上,帶著幾個家丁,把慕容超痛打一頓,還把他的家給拆了,所有東西全部砸爛。

  我看著臉被打的腫起的慕容超,一陣心疼。他如同我自己的孩子一般,捨不得他被人欺負。而且他跟赫連勃勃的梁子是因我而起,再讓他們一家待在長安,不知報復心特別中的赫連勃勃還會不會使出別的無恥手段。

  所以,我們回草堂寺時,除了羅什新收的弟子,三位跟著我們的女子,還多了慕容超一家。只有在我們的庇護下,赫連勃勃才不敢動他們。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地向逍遙園進發,用了一整天時間,晚上才到草堂寺。

  回到草堂寺旁的家後,羅什每天去寺裡組織譯經,忙的昏天黑地。羅什自帶的梵文佛經來中原後大多散落。而且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梵文佛經並無手寫本,一般都是師傅背誦出來,講解給弟子聽,然後便全憑弟子的記憶。羅什的記憶力超凡,但也無法背全所有經文,幸好還有佛陀耶舍幫忙。

  燭光下羅什帶著老花眼鏡,坐在幾案前冥思苦想。一本梵文經書攤在面前,他反復念誦,在另一本空白本子上記錄下譯出的文字,時不時圈圈點點地修改。他每天晚上回來後依舊忙個不停,我極盡所能的照顧他,家中所有事務皆由我來打理,好讓他專心譯經。

  半個月時間裡,他一直在翻譯《金剛經》。我讀過這部經文,知道這短短五千字的經文其實非常難理解,所以他譯的很艱難。可我不敢幫他,不光是因為我背不出深奧的《金剛經》,而且我知道他不會樂意我直接告訴他後世的經文,這樣他辛苦翻譯的意義何在?

  所以, 當他皺眉凝思時,當他反復修改時,我不插一言,只是默默地在旁邊端茶送水,安靜地陪著他。

  半個月後,他將一疊稿子放進我手裡,眉眼中盡是笑意:「艾晴,此經終於譯完。這是羅什送給妻的禮物,所以,你是第一個讀此經的人。」

  我接過,帶著墨水清香的稿子留有他微暖的體溫。我笑著翻開第一張稿紙,細細品讀,一張接一張看下去,眉頭卻是越來越緊。他探頭問:「如何?」

  我抬頭看他,神情凝重:「羅什,這不是我在後世讀過的《金剛經》。」

  他一愣:「為何不是?」

  我思考著該怎麼說合適:「恩,有些地方一樣,但有部分不一樣。給我感覺,現在看的,更深奧,更拗口。」

  我猶豫一下,老實地說出:「羅什,說實在的,你現在給我的稿子,我看不懂。」

  他怔住,臉上飄過失望。我急忙安慰他:「嗯,這個,《金剛經》本來就很難懂。我非佛教徒,自然難以理解。」

  他沉思一會兒,嚴肅地說:「《金剛經》講解空理,乃無可說之說,不能言之言,最難以語言文字表達。正因為此經義理深奧,所以羅什譯成漢文時,竭盡腦汁,希翼將此經文如實譯出,不失其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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