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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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隨著生產力的逐漸提高,物質追求不能滿足精神追求時,系統化的有理論基礎的宗教便出現了。幾乎所有的高級宗教都以否定現世、崇尚來世、追求永生為基本原則。可是人在性活動中能感受到其他事物無可替代的快樂,如果肯定了性,就是肯定了現世的歡樂,就會影響對於靈魂得救說法的信仰與忠誠。 宗教都崇尚神靈,神靈高於凡夫俗子。宗教崇尚精神,而凡夫俗子則往往沉溺于現世中的口腹之欲與肉體的歡樂,宗教不能和凡夫俗子處於同一條水平線上。宗教拔高到精神層面,就要否定現世中得來的快樂,把肉體的需要提高到精神的階段,使它昇華,才能讓人們有所信仰,有所追求。 印度教崇尚禁欲素食,可是在卡朱拉霍(Khajuraho),卻有著舉世聞名的性愛神廟,近一千年前的神廟裡密密麻麻雕刻了幾萬幅各種性愛姿勢的浮雕。這些平常人無法做到的性愛姿勢,是天神們在上天才能享受到的。印度教有個故事,一個年輕人沉湎于現世的歡樂,不願意修道。天神來責問他,他說他在現世中已經可以享受到一切了,他不願意放棄這些既得的享受,苦行修道去往天堂。於是天神帶他來到了天堂,他看到了人世間無法找到的絕世美女,品嘗到了人世間無法做出的美味佳餚,一切的一切都是人世間無法比擬的。所以,當他回到人間,便對人間女子,平常食物再也提不起興趣。於是,他靠著苦修,終於在死亡後去了嚮往的天堂。 「每天看你都在寫,到底是寫些什麼呢?」 我合上筆記本,回頭對著他燦爛一笑:「寫我自己的心情。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你,起碼還有白紙黑字提醒我跟你在一起時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艾晴,我們不會再分開……」他渾身顫抖著,緊緊抱住我,像海中溺水的人緊緊抱住了一根殘桅斷桁。他的頭枕在我肩上,面頰貼著我的脖子,新長出的胡茬紮得我微疼。 真的能嗎?為什麼我總有不祥的預感呢?羅什,你的智商比我高,你恐怕早就嗅出暴風雨來臨前變味的空氣了…… 「鬍子又長了,來,我幫你剃吧。」 暴風雨的前兆在我們軟禁生涯第二十天后終於到來了,呂光要見羅什。我想跟著去,他卻不允許。我本來要堅持,卻被他一句話打消念頭:「艾晴,你想讓呂光知道你對於我的重要性麼?」 看著他堅韌地離開,我心顫手抖,眼皮直跳。我能猜到呂光見他的目的,是為了看他是否已被奢華的生活消磨掉意志。我也能猜出這次會面的結局,羅什肯定還是會拒絕承認他。我更知道這拒絕的後果,呂光將用當眾侮辱的方式打壓他在民眾中的神聖權威。 不知等待了多久,當他鐵青著臉步履沉重地出現在寢宮門口時,我的心,一直不停地往下墜…… 「你依舊拒絕他,對麼?」 他抬眼,眼底有著沉沉的疲倦。「不用擔心,我沒事……」 我環顧四周,看著軟禁了二十天的奢華大殿:「這錦衣玉食,很快便要到頭了吧……」轉頭面對他,定定地說:「羅什,你再不從,他應該沒有耐心等下去了。剩下來的,便只有一條路。」 他臉色一下子有些發白。聰明如他,不會猜不到呂光最後一個方法的。 「你既然不能被他所用,他便會想方設法毀了你的聲譽,打壓你在西域民眾中的威望。這樣,你的號召力失去,對他的威脅也就沒有了。」 「艾晴,這些,羅什都想到過。但我若屈從於他,又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他看向窗外純淨的藍天,悲憫佈滿整張清俊的臉,「百姓遭殃,生靈塗炭啊。我一人受辱,總好過為虎作倀。」 「他會讓你在眾人面前騎惡牛劣馬,看你一次次摔下,以此取笑。」 「不過是身體受辱,又有何懼?」清澈的眼波看向我,嘴角浮出了然的笑,「艾晴,你為了羅什洩漏天機,不怕佛祖責怪麼?」 「我也沒別的天機可以洩漏了。」眼圈紅了,想起那樣的羞辱就心疼難忍。可是為什麼只有幾個字的記載,如果可以更詳細些,我也許可以找到辦法預防。「羅什,我僅知道他會讓你騎惡牛劣馬,可我不知道這會發生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我更不知道他還用了別的什麼更殘忍的手段對付你。」 「不用但心。這些,都不是羅什最怕的……」 我頓住,探頭望他。他最怕的是什麼?他卻回避我的眼睛,緊盯著窗前的藍天。天空下,幾隻鳥兒飛過,自由而歡暢。我們何時能飛出牢籠呢?不光是拘禁我們身體的牢籠,更重要的是我們自己心靈的牢籠。 這以後我們的日子陷入一種莫名的悲淒。每天譯經時我也好他也好,都心不在焉,卻強撐著對彼此微笑。晚上的纏綿變得更癡長更激烈,每次似乎都是世界末日前的銷魂一刻,直到精疲力竭彼此相擁著沉沉睡去。 五日後他又被呂光叫走,而這一次停留的時間更長。等他步履沉重地回來時,光潔的額頭上居然有個紅腫的大包。最讓我害怕的,不是這個紅腫,而是他臉上從未有過的絕望。 我跳起來,扶住他搖晃的身子讓他坐下,心痛地五臟六腑絞成一團。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卻不答話,目光凝滯。想去拿藥膏,卻被他拉住。 他留戀地看著我,伸手撫上我的臉:「艾晴,一旦得自由,你便去弗沙提婆那裡,他會拼出性命保護你的。」他猛然將我摟進懷,胸膛傳來的心跳聲比任何時候都紊亂。「佛陀垂憐,聽到羅什祈求,派你來此。雖然只有連一個月都不到,羅什已經感激不盡,別無所求了。」 這種決絕的語氣,讓我一下子全身冰涼。我最擔心的最不願發生的事,果真出現了。掙開他,緊盯著他的眼,嘴角狠狠咬下,只有這種疼能讓我清醒地說出話來。「羅什,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尋思如何死?」 他渾身一激,悲傷到極點的目光籠罩著我,卻又趕緊偏頭,穩一穩顫抖的肩膀:「艾晴,你別胡說,我怎麼會……」 「羅什,你忘了要弘揚佛法普渡眾生的使命了麼?」我打斷他,用盡力氣喊,「你忘了中原還有無數民眾在這亂世中苦苦掙扎麼?」 「還有我,我歷經千年寧願拋棄家人身受輻射來到你身邊,不是為了陪你這一個月時間。」我咆哮著,從沒有這麼怒氣衝衝過,「你要是愛我,就要為了愛活下去,這樣才偉大!」 「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忍辱負重活下去,最終完成使命的,才是強者。」我抓起他的手,狠一狠心,咬下去。一絲鹹味混著淚水湧進嘴,苦楚而酸澀。 我抬頭,看他渾身顫抖卻強忍住疼,曆聲大喝:「羅什,你記住,你的使命比性命更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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