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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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業也就二十來歲,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臉有些方正,總體看上去很儒雅。他正拿著紙筆跟一個軍官打扮的人談話,看到了那個小頭目,也回了一揖。 「段參軍,太好了。正要找你呢。嫂子一人出城采藥可不安全,段參軍新婚燕爾,怎就捨得?」 段業自然無比詫異,對我看了一眼,正要開口否決,我趕緊裝作看到親人的喜悅,飛奔到他面前,低聲說:「妾身曾得高人指點,可一窺天機。段參軍若救得妾身,自有回報。」 史書上載段業本人並無權謀,只信任卜卦巫術。我這一招,希望能正中他下懷。 他滿腹懷疑地看我,看他的神色似乎並不相信我有這本事。其實也不奇怪,我長得太過年輕,又是一身血污臭氣,渾身沒有半點神棍的樣子。心下著急,低聲問:「呂將軍在攻破龜茲前夜可曾夜夢金象飛越城外?」 這是《晉書》裡的記載,呂光因為這個夢信心大增,「此謂佛神去之,胡必亡矣」。因為《晉書》裡寫了太多怪力神論,所以後世史學家往往不把它當成正史。我現在是在押寶,押的是呂光為了安撫敵眾我寡下的軍心,的確編出了這個夢說給將領聽。押錯了,再想別的辦法。 果真他驚訝地抬頭,沉思一會,對著我看了又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謝了那個頭目,再拜別與他說話的軍人,在他們的調笑中帶著我離開。 跟著他走時心裡還是惴惴。不過,以我所知歷史上的段業,不是呂光那種武夫,再不行,對著他一個人我也還能應付。他帶著我走進了一所民房,裡面有好幾個文人模樣的向他打招呼。應該是強行徵用了龜茲人的房子,而住在裡面的都是文官。 進了房間,只剩我們倆時對著他一拜:「段參軍,妾身冒充參軍家眷,實是為保身。無奈之舉望參軍見諒。」 「小娘子無需多禮,段某能明白小娘子的苦心。」他倒是彬彬有禮,一下子讓我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妾身所說高人,乃是名震西域的大法師鳩摩羅什。妾身有緣,曾于法師處管窺蠡測,已是受益非淺。此番入龜茲城,也是希望能再見法師天顏。若還能得法師點撥,妾身定可更具神算。」 我不知道羅什現在是什麼狀況,只能用這些會讓段業感興趣的話從旁打聽。 「嗯,鳩摩羅什大法師之名如雷貫耳,段某亦知法師深解法相,善閑陰陽。心中一直神往呢。」 「哦?段參軍還不曾見過法師麼?聽說法師正在呂將軍處,段參軍應該能常見到啊。」我不動聲色地看他的反應。 他臉上有絲無奈:「段某何嘗不想。只是法師現正被將軍所羈,段某無從相見啊。」 「妾身曾與法師有緣,若能得參軍相助,見上法師一面,妾身定讓法師為參軍指點一二。」 「這,怕是不能。」他似乎很心動,卻猶豫著。「聽說將軍將法師羈留在王宮,以段某職位,應該無法得見。」 我失望了。現在得到的消息只有他被囚王宮,但到底呂光有沒有逼他破戒,估計段業這樣的級別,又不是氐人親信,估計也不知道。 只好再問段業一些其它問題,知道龜茲城被攻破已經五日了,破城第三日白震就登基當了龜茲王。 想想只能求段業:「段參軍,不知能否派人送我去找鳩摩羅什法師的弟弟弗沙提婆呢?」現在孤身出去,無異於羊入虎口。那些搶掠的士兵恐怕不是我一支小小的麻醉槍能對付的了的。 怕他不答應,趕緊壓低嗓子,神神道道地說:「以妾身所學相人,觀參軍非池中蝦蟹,參軍身被磷光,日後定有番大做為。」 「此話當真?」他還真是很迷信,臉上也是一副詭秘的樣子,同樣壓低聲音,「卻是在何時何地,萬望小娘子告知。」 為了讓他願意送我,吊吊他胃口:「參軍若肯送妾身,妾身即回報讖語。」 讖緯在漢晉南北朝時期非常盛行,與儒學、玄學密不可分,其實就是很隱諱詭秘的預言。王猛為了讓苻堅殺了來降的鮮卑人,就利用讖緯叫人散佈「甲申乙酉,魚羊食人」。苻堅仍然厚待慕容垂等人,但他超時代的民族政策沒有奏效,王猛的這個讖緯驚人地準確。公元384年就是甲申年,這一年開始,前秦解體。魚羊為「鮮」,雖然苻堅是被羌人姚萇所殺,但前秦最終的覆滅,是在鮮卑人聲勢浩大的複國運動中。 所以段業會親自護送我,實在是讖緯的力量強大啊。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過了那麼多年,不知道弗沙提婆現在怎樣了,他能在這戰亂中好好活下來麼?忐忑地走到當年的國師府,卻發現門口居然有人把守,看樣子是龜茲士兵。幸好段業身上有呂光部隊的腰牌,龜茲士兵不敢得罪呂光的人,進去稟報了。 門面也有重新粉刷裝飾過,雖然不奢華但是很雅致。再加上這樣士兵把守的陣勢,看來我的擔心有些多餘,弗沙提婆混的似乎不賴。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偷偷跟段業說:「初顯華光是建康,功業成就在河西。記住,切莫洩漏天機,否則無法靈驗。」這是我一路走來時在腦中拼命搜刮出來的,當然沒啥文采,不過讖緯就是要這樣隱諱。建康是指他會被呂光封為建康太守,河西指的是河西走廊,他稱王的北涼所在地。而現在,他可能會以為建康是東晉的地盤,河西的指稱也很泛泛。哈哈,我用讖緯這種方式,不算洩漏歷史吧? 其實他稱王后只活了不到五年,便在跟沮渠蒙遜的爭鬥中兵敗被殺,沮渠蒙遜繼立為北涼國主。段業死時,不過四十來歲。不過這些當然不會告訴他,我用的可都是好字眼,所以他向我告辭時,滿臉的恍然大悟加歡欣雀躍狀,美美地走了。 府裡面出來的人,我認識。是當年的管家胥刹加,更加老態龍鍾,對著我咦呀了半天也沒想起我的名字。我笑笑,問他弗沙提婆是否在家。 他將我帶進府,告訴我弗沙提婆在宮裡,晚上才會回來,他去叫夫人。夫人?我一愣,旋即明瞭。弗沙提婆已經三十二歲,當然成家了,不知道他的媳婦會是怎樣的女人。我在客堂裡等時,細細打量周圍。現在的國師府,跟當年鳩摩羅炎在時有很大變化。整個的佈局,典雅中透出一絲女性氣息,用具簡單卻精緻。原來濃厚的佛教氣息現在只剩下角落裡香案台上供的一尊佛像。 感覺背後有人,回轉身,是個漢人女子,中等個子,身材苗條,容貌不甚出眾,卻有雙清澈的大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舒服。看見我便輕盈地一拜,眼睛籠在我身上,似乎在揣測我的來意。意識到她應該就是弗沙提婆的妻子,我急忙回禮,用漢語說:「這般不請自來,望夫人莫要見怪。小女子來此,是想讓尊夫幫小女子見到鳩摩羅什法師。」 直接亮明來意,希望能打消掉她的疑惑,免得她以為是弗沙提婆的情債上門。 她微有些詫異:「大伯現在呂光將軍處,姑娘為何要見他?」 「為了一段緣。」我含糊地回答,「希望夫人能幫小女子帶個口信給尊夫,就說艾晴回來了。」 「艾晴?」她念著我的名字,似乎在搜索,然後突然醒悟,怔怔地看我,「原來姑娘就是住那個房間的女子。」 有些呆滯,我住過的那個房間,還保留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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