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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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大雪降了那麼多日,真是上天眷顧龜茲。」 「別急,閉上眼,一會兒就好。」 每當這時,我總會恍然四顧,待確定那襲褐紅色的僧衣只是我的幻覺,才慢慢平息下來。羅什,我們應該在同一空間裡吧?只是,我們之間隔著的,是一千六百五十年的時間。你在那裡,還好麼?苦笑一下,什麼好不好的,他命運如何,我怎會不清楚? 去克孜爾千佛洞考察,石窟前有一尊羅什的銅像,我呆呆地看了許久。這尊雕像表現的是他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的樣貌。單腿屈膝,右手放在膝蓋上。穿著露半肩的龜茲僧衣,身材纖長消瘦,眉宇間睿智豁達,風采卓然。雖然不如真正的羅什帥氣,但我覺得雕塑家已經掌握了他的神韻。我沒見過羅什成年後的模樣,但盯著這尊雕塑,卻讓我浮想聯翩。在銅像下合了影,寫論文到夜半時,累了就看這張照片,真希望自己還能再見到他,成年後的他。 在庫車的龜茲博物館裡還見過了一具女性骨骸,蘇巴什遺址出土,距今一千三百年左右。頭骨跟耆婆還有我見到過的龜茲王族一樣,也有壓扁的痕跡。其實扁頭也並非不美,只是不符合我們的審美觀而已。起碼耆婆在我眼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古埃及十八王朝的圖坦卡門,也是扁頭,復原出來的頭像,還有他墓裡陪葬品上的肖像,都表明這位扁頭的十八歲法老是個帥小夥。 本來決定在庫車的工作結束後我會跟研究鳩摩羅什的佛學專家碰面。雖然我只接觸了他少年時代一段極短的時間,但無論如何也是第一手資料,專家們極其迫切地想跟我詳談。可是老闆接到了研究小組的電話。於是我們匆匆趕回了研究室,開始準備第二次,實際是第四次的穿越。 而這次的穿越,機器改良過了,我騰雲駕霧的感覺不如前幾次那麼難受。但仍不能確定我會降落在哪個地點哪個年代,只能估計還是在兩千年左右。而這個左右,是以正負五百年來計算的。所以,跨度可以從戰國末年到南北朝末年。鑒於上一次的經驗,我還是穿了一身寬大的漢服。這是最大眾、時間跨度最大的服飾。 而看看現在的情形,估計再次的穿越對之前的時空地點產生了共鳴。我有種強烈的感覺,我胡漢三又回來了!所以心裡也不慌,先判斷如何走出沙漠或者找到人。四處眺望,原來我掉在沙漠邊緣,旁邊便有胡楊林和矮小的紅柳叢,遠處的胡楊林看上去更茂密一些,我決定往那裡走。 已經是陽曆五月底了,沙漠正午熱得讓人喘不過氣,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找水。既然這裡有大片胡楊林,應該離水源地不遠。所以當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開闊的湖面時,我興奮地趕了過去。 是個面積非常大的湖,簡直不敢想像會在沙漠裡出現這麼一大片湖水。而最重要的是:湖邊有人,而且是一群人!能看到同類我當然開心,於是發足向他們奔了過去。沒到跟前我突然一個急刹車,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回頭向後跑。沒跑幾步一支箭「嗖」一聲釘在我腳邊,我嚇得停住腳,趕緊舉雙手過頂:「別射我,我投降!」 我被帶到那群人中間,一共有二十來個,看穿著長相,一個個歪瓜劣棗兇神惡煞,果真是群強盜。還有十來個人,蹲在地上,手腳都被綁著,戰戰兢兢,拿著憐憫的眼光偷看我,應該是波斯人。旁邊有十幾匹馱著重物的駱駝,還在沒心沒肺地吃草。我迅速判斷這是一個商隊,遭到了打劫。 不過起碼說明了一點,我的降落點離絲綢之路不遠。書上說絲綢之路上強盜橫行,我居然親身經歷了。我從來都沒跟人動過手,我得第一次動用現代武器麼?我的防輻射衣貼身口袋裡有一把小型麻醉槍,老闆交代非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用,畢竟是現代東西,嚇到古代人倒沒關係,要是因此而改變歷史,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我聽到盜賊們不懷好意地講話,他們講的是我熟悉的吐火羅語,只是帶一些方言,不是龜茲口音。 我腦子裡不停地轉,該如何自救。我沒玄奘的本事能讓盜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我估計了一下敵我雙方的形勢,決定擒賊先擒王。(玄奘西游時遇過好幾次盜賊,他運氣實在太好。不是強盜自己內訌,就是他把強盜度化了。具體參看錢文忠《玄奘西遊記》。) 手伸進懷裡摸到那把小巧的槍,幸好他們看我是個弱女子,沒將我像那些波斯人一樣捆住。對著坐在地毯上啃烤肉的大鬍子甜甜一笑,身子靠過去用吐火羅語嬌滴滴地喊一聲:「大王……」自己顫了顫,先抖掉一身雞皮疙瘩。 他笑眯眯地對我伸出油乎乎的手,我上前一步作勢要倒進他懷裡,突然拔出槍對他射擊。果然是加強過的麻醉針,他沒啥反應就立刻倒地。趁他手下目瞪口呆之際,我迅速撂倒離自己最近的五個人,口裡氣勢洶洶地喊:「放下武器,饒你不死。」好像還不夠氣勢,我趕緊再喊:「我這可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不怕死的就上來試試!」 大概被我先進的現代武器嚇到了,剩下十幾個盜賊都呆呆地看著倒地的幾個人。我其實是虛張聲勢,這麻醉槍太小巧了,射程還不到五米。所以當看到那些盜賊真的放下弓啊。刀啊,劍啊什麼的,我偷偷噓出一口氣,背後的冷汗濕透衣服。我迅速撲過去解那幾個商人,紮得太緊,我只好拿出瑞士軍刀割開繩子。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動手了。那剩下的盜賊看我有如此毒辣的武器,現在又有一群波斯人拿著刀在後面追著,早跑了個沒影。那些波斯人用最隆重的禮節感激我,他們裡面有一個懂漢語,還有一個懂吐火羅語,雖然講的都不利索,不過兩種語言混著,再加點肢體動作,也能明白個八九不離十。 我拿出地圖冊,讓他們幫我指認。我這地圖可不是一般的地圖,基本根據漢代上下浮動五百年的地域情況編制。翻到西域那頁,讓他們辯認方位。因為是漢文,他們看了老半天,終於指出我們的大致方位,是輪台附近。 我細看地圖,原來我落在了塔克拉瑪幹沙漠的邊緣。在極度乾旱的塔克拉瑪幹沙漠裡能有那麼一大片水草,應該就是輪台的草湖水鄉了。這裡是古老的羅布民族居住的地方,他們在草湖捕魚為生。 我抬頭四顧,看不到周圍有村莊,估計在草湖的另一面。不過,難說那些盜賊就是羅布人。而輪台,離龜茲只有大概八十公里左右。按照駱駝的行進速度,一般是每天二十到三十公里,那麼最多四天我就能到龜茲了。 龜茲,唉,一想到龜茲我就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眼前老是晃動著那個瘦長的身影。不知道他現在幾歲了。問波斯人具體年代,他們只能提供給我以下幾個信息: 1.中原王朝還是苻堅的前秦(可波斯人說不出年號)。 2.龜茲王還是白純(波斯人只能說白純大概四十多歲)。 3.只聽說過鳩摩羅什是個很有名的和尚(由於波斯人信奉祆(xian)教,也就是拜火教,所以對大名鼎鼎的佛教高僧鳩摩羅什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年紀麼大概二三十歲左右。 4.他們已經走過了龜茲,現在往長安去。鑒於我是救命恩人,為了旅途安全,他們願意陪我返回龜茲再重新上路。 我不是沒想過去長安,估計老闆在的話肯定會讓我跟他們去長安,還可以順便考察一下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絲綢之路。可是,心底下,有個小聲音不停在慫恿我:去吧去吧,去見見他吧。成年後的鳩摩羅什,會有怎樣的風采?如能親眼見一見,我的研究又多了一分意義。再說答應過弗沙提婆一定會回去的,既然命運安排我再來一次,我可不能食言。 我們趕緊取了水趕路,怕那夥盜賊又返回來。那幾個倒在地上的,最多睡二十四個小時,醒來後不知會不會報復。所以,大家在擔驚受怕下多趕了幾裡路。我趁機把穿越表上的北京時間向後撥了兩個小時,調成新疆時間。 在滿天星斗下我們到達了宿營點,是個面積很小的土城,已經沒有人住了。根據波斯人的發音,可以音譯為「塔汗其」。這個土城看上去有點年頭了,城牆年久失修,有部分已經坍塌,在明亮的月光下看起來很有滄桑感。周圍有農田,可見已經走出塔克拉瑪幹沙漠了。 我們在靠城牆的地方紮營,波斯人很熱情地為我單獨搭了個帳篷。通漢語的那個人試圖告訴我此地跟漢朝有關。由於溝通不是那麼通暢,輔助以手勢,我只能明白一部分。他是想告訴我這個城由漢人所建,是個像天神一樣作戰英勇的將軍下令建的。 漢人?天神?將軍?我心念一動,是班超建的它乾城嗎?「塔汗其」與「它乾」發音接近,可能是波斯人發音不准。心頭狂跳起來。龜茲它乾城,是班超任西域都護府時府治所在地,其具體位置至今仍是個謎。 如果是這裡的話,那麼,又一個歷史謎團解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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