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二一


  絲綢本是中原漢地的壟斷產品,製作絲綢的技術很秘密,而且嚴禁外傳。但由於這位已不知名的公主,這項專利技術帶到了西域,又從西域傳到了西亞和歐洲,中國人的專利壟斷權化為泡影。和田早在四世紀時就以絲織品聞名,古時就有「絹都」之稱。如今,這珍貴的四世紀的絲綢就擺在我眼前,這不就證明了絲綢之路上絲綢技術的傳播麼?

  「你……」他將頭略微低下,聲音裡帶幾分沮喪,「你為何只問佛跡,是不喜歡這禮物麼?」看著手中的絲巾,他有些局促,不知怎麼放才好:「這于闐絲綢,自然比不上中原的絲綢,你要是不喜歡,我就……」

  「怎麼可能不喜歡?」

  我大吼一聲,迅速奪過這塊珍貴的文物往懷裡揣:「你敢拿回去我跟你急。」

  他終於噓了一口氣,臉上的紅暈我已經司空見慣了。他沖著我開心地笑,仿佛是得到了一件禮物而不是剛送出去一件。

  「只是……」他心思放定,便開始用探究的眼光看我,「艾晴,你是如何得知於闐有個麻射寺呢?」

  啊?又來了。唉,我怎麼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啊!

  我瞪著他,痛苦地拉扯頭髮。他的邏輯思維縝密,我編什麼謊話都會被拆穿。所以這次我就省省這個力氣吧:「別問了,反正我就是知道。」

  他不再說什麼,只是笑笑,直到離去前都用若有所思的眼光看我,我心裡發毛了。

  沒幾日就是立春了。開春便意味著絲綢之路重新暢通,我可以準備出發去長安了。鳩摩羅炎為我聯繫好了一個可靠的商隊,還送了我不少東西。我自然是感激的,只是這幾天面對兄弟倆時我總是心裡堵得慌。

  羅什總是淡淡的。只是有時會發現,他在看我時會流露出一種哀傷的神情,尤其是有一天我戴上了那條艾德萊絲綢。小傢伙弗沙提婆動不動就掛眼淚,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求我留下。搞得我也像生離死別似的,再三強調我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出發前六七天,我洗了個澡。本來洗澡這件事不值得大書特書,可是,在我洗完澡回自己房裡時,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我搓著濕頭髮進房間,看到弗沙提婆正在玩我的時間穿越表,我出去洗澡時把它脫下來放在幾案上了。見我進門,弗沙提婆開心地晃著表喊:「艾晴,這東西好玩,會滴滴答答跳呢,送給我好不好?」

  我心裡咯噔一下。此刻太陽正大,一室陽光。我一把撲過去抓起表,果然!原來我怎麼死勁弄都沒動靜的指示標裡,現在正滴滴答答地倒計時。

  我的天啊,弗沙提婆到底做了什麼觸動了那該死的指針?倒計時從三分鐘開始,現在是兩分半了。我拼命按停止鍵,乖乖,要它走的時候不動,要它停卻停不下來,什麼破機器!我腦子混亂,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這這這,太突然了,洗個澡回來後就發生這個翻天覆地的大變化。我走還是不走?

  「艾晴,你怎麼了?」

  我猛地抬頭,看到弗沙提婆那雙忽閃忽閃無辜的大眼睛。等會兒時間穿越表會發出輻射,不能傷到他!我一把抓過他,使勁往門外推。他被我擰疼了,嚇得不知所措。我剛推他到門外,就聽到他一下子兇猛地大哭。

  我插上門銷,用百米賽跑的速度沖到櫃子旁找出我那個NORTHFACE背包,抓出防輻衣,三下五除二扒下我身上的衣服,一邊對門外喊:「弗沙提婆,你聽好了。我是天上的仙女,現在我要回天上了。等一會兒會有一道光,你一定要把眼睛閉起來,不要看那道光,否則你的眼睛會瞎。記住了麼?」其實不會,不過直視輻射源終歸不好。

  他肯定嚇壞了,哭得更猛烈。

  「不要怕。我沒有消失,只是回去自己的世界。我會在天上看著你的。」我不能讓弗沙提婆留下心理陰影。

  我扒光了衣服就迅速套上防輻衣,冰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管了,也沒時間管了。我手忙腳亂地到處拉拉鍊,聽到門外弗沙提婆哽咽的聲音:「你不要走!弗沙提婆一定不調皮了,一定聽你的話好好讀書,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歎氣。這個時間穿越表只能使用一次,這次不走,我就只能永遠待在這裡了。我穿越的目的性很強,我是來工作的,不回去,我的價值就無法體現。

  「告訴你哥哥,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讓他記得一定要去中原漢地弘揚佛法。」

  「那你還回來麼?」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許,我們的緣分盡於此了……我不知道回去後還要不要我繼續這個項目;我不知道就算有下一次穿越能不能再到龜茲;我不知道就算能再次到龜茲你們是否還在那個時空……

  我套上頭套,將時間穿越表戴在腕上,數字顯示只剩三秒了。我重重地吸口氣,只來得及喊出:「只要你好好念書,背出詩經,我就會回來……」

  一陣炫目的光刺來,我又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騰雲駕霧,搗騰得我五臟六腑翻江倒海。我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秒想到了我那疊畫滿平面圖立體圖的素描本,我寫了好幾萬字的考察筆記,我收集的吐火羅文經史子集,我藏在床底下各種集市上買來的生活物品,我從耆婆鳩摩羅炎還有其他場合下得到的贈品,還有,我的艾德萊絲綢,全部沒帶。天啊,損失太太太大了啊……

  第二部 當時,我們正年輕

  十五、我又穿了

  摸摸身下,軟軟細細的。睜眼,圓盤大的太陽強烈地刺入眼睛,趕緊閉上。這次的著陸點跟上次一樣,又落在沙漠裡了。看來我跟沙漠還真有緣,只是不知年代和地點是否也一樣。

  我爬起來,先檢查隨身物品是否完好,再看一眼改良過的時間穿越表。還好,指示燈是綠的,說明一切正常,那群科學家們五個月的力氣沒白花。吸取上次的教訓,太陽能太不穩定,所以這次他們改用了一種精良的鋰電池。

  回去後當然造成了非常大的轟動,我消失了五個多月,研究小組的人都不能確定我到底是穿越成功還是死在某個時空了。我老闆一直很犯愁怎麼跟我爸媽交代,直到某個下午我從天而降,掛在研究室外面的大脖子柳上,壓歪了它大半的枝丫。

  回21世紀的五個月裡我忙得不得了。檢查身體,寫報告,還跟著老闆去新疆庫車待了一個月。昔日的龜茲國都城——延城遺址在現在的庫車新城和老城之間,當地人稱皮朗古城。我跟一群考古學家一起測定古龜茲國的城牆遺址,王宮遺址,奇特寺,大會場遺址,在博物館跟語言學家一起解讀吐火羅文。

  當我在這些遺址上轉悠,看著現在建在上面的民宅農田,除了一千多年前的地基還能測出來,其他的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心情真的很難形容。對我而言,就在幾個月前看到的一切,轉眼已是一千六百五十年的滄桑。就在幾個月前鮮活的人,瞬間便成了紙上的幾個字。站在如今只是一堵不起眼的小山包上,耳邊仍會不時響起那個溫潤的聲音:

  「艾晴,明日帶你遊龜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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