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一九


  我們下了城牆,他帶著我繼續走,一邊向我解釋另外的五條戒律:

  離高廣大床戒——意思是不能坐又高又大非常講究的坐臥具;

  離花飾香蔓戒——指不在身上塗抹或裝飾有香味的花環,這完全是印度的習慣;

  離歌舞戒——不能看歌舞表演,這個他剛剛跟我解釋過;

  離金寶物戒——這個好理解,就是不能有金銀珠寶;

  離非時食戒——必須嚴格遵守過午不食,這個我倒是早就知道並且觀察到了。

  我們這麼一邊說一邊走,來到了都城西門外的大會場。通往會場的道路兩邊立有巨大的佛像,足有四五米那麼高,氣勢恢弘。要是能保留到現代,該是多麼壯觀的遺址。

  羅什告訴我這裡是召開「五年一大會」的地方。他解釋說「五年一大會」是佛教風俗,由信奉佛法的國家和國王每隔五年召集大會。到時不光高僧雲集,無論是否信佛,誰都可以來。在此期間,會有各種各樣的活動,如講經、辯經、施捨、齋供等等,全部費用由國王提供。

  我明白了,告訴他中原地區也有類似的活動,叫「無遮大會」。「無遮」,就是無遮無蓋,無論信仰什麼都一視同仁。

  在大會場裡,羅什靜靜地等我測量,畫完平面圖。立面圖得畫那些佛像,我畫人像的本事太差,也不好意思老要羅什等著,就想著以後再來細畫。羅什帶著我,往會場西北方向走,是一條不太寬的河,已經結冰。河對岸有一座宏偉的寺廟,我們要到那裡去參觀。橋在很遠的山坡上,為了省事,我們打算從冰面上過。

  冰雖然已經結得很硬,但我從小在長江以南長大,北方孩子冬天必備的滑雪技術一點也無,只能戰戰兢兢在冰面上挪不出腳。一隻指節細長的手伸到我面前,我趕緊握住。溫潤帶著些濡濕的手牽著我小心地前行,我死死盯著腳下的冰面,生怕自己掉到窟窿裡去。好不容易到了對岸,噓口氣,想抬頭對他道聲謝,卻突然驚恐地發現,眼前出現了幾片黑色斑點,他的臉在斑點中模糊不清。

  我大叫一聲:「羅什,我怎麼看不見你了?」

  感覺有只手蒙住我的眼睛,另一隻手扶著我的肩膀,我被輕輕擁進一個瘦削的懷抱,引到一處可以坐下的地方。

  「別急,閉上眼,一會兒就好。」他的氣息吹進耳朵,有些癢癢。我最怕耳朵裡被人吹氣,趕緊偏頭,卻撞上他的下巴,我們同時悶哼出聲。

  「疼麼?」

  「疼麼?」

  我們居然同時開口問對方,我愣了一下,不願去細想,自己伸手去揉頭頂被撞的部位。一邊疼得噝噝出聲。我都那麼疼,他也應該撞得不輕,卻是悶聲不吭,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片刻,他才開口:「是我不好,應該提醒你莫要盯著雪看太久的。」

  耳裡又飄進令人酥癢的輕微氣息,這次我卻不敢再躲了。嗯哼著掩飾臉上的熱意:「羅什,我不會瞎了吧?」

  「不會。」

  說是不會,可為什麼聲音有點發顫?我一下子慌了神,拉住他的寬袖急急問:「我要真瞎了怎麼辦?」

  他的手仍然覆在我雙眼上,另一隻手臂極輕地扶住我。只是這樣輕輕的觸碰,也能透過棉衣感覺出他過於纖瘦的手臂。他還是悶悶地說了句「不會」,語氣卻不再像剛才那樣帶絲顫音。我心下疑惑,他到底怎麼啦?

  坐了一會兒,他放開手讓我睜眼。那純淨略帶稚氣的臉漸漸由模糊轉清晰,雙眸清亮地看著我,一臉關切也一臉潮紅。如此近的距離,那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倒映著有些呆滯的我。一瞬間,好像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出一個不規則的強音。

  我猛地站起身:「我沒事了,走吧。」

  他仿佛突然醒轉,倏地向後退開,臉上的紅潮將蜜色肌膚掩蓋住,連埋入衣領的脖子部位也一片緋紅。想起來,我們還是第一次有這樣親昵的動作。別說他了,連我都不知道臉往哪裡擱。

  我站起來,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他愣一下,快步跟在我身邊,臉上的紅暈許久未褪。我嗯哼一聲,一本正經地問他:「這是什麼寺廟?」

  他抬頭,穩一穩氣息,平靜地回答:「阿奢理兒寺。還記得麼,我教過你『阿奢理兒』意為『奇特』。」

  「為什麼叫奇特?」

  「先代有一王崇佛,要遠遊瞻仰佛跡,將國事盡托與王弟。王臨行前王弟交與王一個金匣,叮囑王須在回來後方可開匣。待王回國,有人告發其弟穢亂中宮。王震怒,將王弟入牢,欲施以重刑。王弟便提醒王開當初的金匣。王打開金匣仍不明白,問王弟到底是何物。」

  他突然停了下來,把我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是何物啊?」

  他仍然支吾,臉上的潮紅未褪,又添一抹莫名其妙的紅。

  啊,我想起來了!玄奘的《大唐西域記》裡好像就有這個記載。①「是那個王弟的生殖器,就是男根,對不對?」我興奮地搓手,我居然能比玄奘早兩百年看到這座「奇特」寺。

  「這弟弟真厲害。他早預料到會有人禍害他。這種事情又說不清楚,索性就自宮當太監,保了自己一命。」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這代價也真是太高了。」

  他怪怪地看我一眼,可能被我毫不顧忌地談論男根問題嚇到了。我尷尬地收住笑:「那後來呢?」

  「王弟對王說:」王昔日遠遊,弟便恐懼會有讒言禍害。不得已想出了此法。如今果然應證了。「王深覺驚異,愈發愛惜王弟,讓他出入後宮無所障礙。王弟一日路遇一商人,趕了五百頭牛欲去閹牛。王弟覺得是自己的業報,動了惻隱之心,以財寶贖了牛群。此後王弟身體居然漸漸恢復。為免再次被奸人所害,王弟便不再入宮。王很奇怪,問王弟為何不再入宮,才知道事情始末。王以為奇特,故下旨造此寺廟,已有三百餘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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