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二五七


  傅鳶眸中劃過一抹沉痛,心間一顫,她扭頭看那沒有呼吸的容齊,有一絲傷感清晰的躍入演練,她閉上眼睛又睜開,「是啊,我的齊兒,已經死了。」

  宗政無憂斜睨著她,冷冷問道:「碎屍萬段、淩遲三千刀,或者五馬分屍,你自己選。」

  傅鳶垂下目光,眉都不皺一下,淡淡道:「隨你們高興吧,怎麼解恨就怎麼做。要不……籌兒,你幫母親選吧。」她說的極為輕鬆平淡,就好像在京城皇宮裡的時候,別人問她:「太后,您午膳想用點什麼?」她笑著說:「籌兒,你幫母親決定吧。」

  宗政無籌的心微微一抽,看著她的目光益發的恨怒,手中的劍慢慢抵上她的心口,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再對朕用『母親』這兩個字!好!你讓朕幫你選,那就先淩遲三千刀,,留一口氣五馬分屍,最後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很冷的聲音,卻有莫名的顫意。

  傅鳶笑著聽他說,臉上沒有什麼反應,眼中是死水一般的平靜,仿佛此刻他們研究怎麼個死法跟她全無關係。等他說完,她只隨口應道:「好。」

  「主子?!」天仇門門主泰申皺眉,頭上青筋暴現,配上了毀了容的面龐,更顯得猙獰恐怖。

  傅鳶回眸望他,歎息道:「早說了,讓你別跟著我,你就是不聽。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跑到宮裡當太監,你何苦呢?明知道跟著我不會有好結果,怎麼說你就是不肯聽。」

  「我願意!」泰申嘴角抿著幾分執拗,一項淩厲的眼睛此時透出的盡是癡慕。

  宗政無憂眉梢一挑,勾唇嘲弄道:「主僕情深,真是令人感動。朕就做一回好人,成全你們主僕一起上路。冷炎,」他對著坍塌的軒轅殿叫了一聲,冷炎出現,宗政無憂又道:「讓人準備淩遲之刑,告訴行刑手,留下一刀,還有三千三百五十六道一刀也不能少。給她留口氣,如果在五馬分屍之前人死了,朕就把他淩遲了!」

  冷炎領命而去,漫夭有些心驚。她皺起眉頭,看了看宗政無憂那狠絕的神色,她歎了口氣,雖然她也恨極了傅鳶,但這種死法,實在是太過於殘忍。

  「公主,」小旬子突然叫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皇上臨走前給您的。」

  漫夭眼神一怔,微微疑惑,容齊給她留信了?怎麼小旬子不早拿出來,等到現在才說?她皺了皺眉,忙過去接了拿在手中,感覺宗政無憂朝她看過來,她回望過去,宗政無憂便撇過眼,嘴角緊緊抿著,眼睫垂下掩去了一絲異色。她咬了咬唇,頓了片刻才打開,諾大的一張白紙,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容兒,請給她一個痛快,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漫夭愣了一愣,掉頭看宗政無憂陰狠的表情,心沉下去。握緊那封信,指尖發白。看來容齊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他還是愛著他的母親,不管他的母親怎樣對他。想到這個男子,她心頭窒痛,緩緩抬頭,「無憂,能不能……」

  你想為她求情?「宗政無憂截口,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圖,或者說,在小旬子拿出這封信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了。他面色遽沉,聲音冰冷,死死盯著她的眼睛,眼底像是燃著一簇帶有缺口的火苗。

  漫夭喉嚨哽住她就知道無憂會是這種反應,她也知道為容齊替傅鳶求情對無憂來說是一種傷害。可是,她可以拒絕容齊嗎?那個為他付出一切乃至鮮血和性命的男子,一生為她,卻從未對她要求過什麼,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請求,她能拒絕嗎?

  她不想傷害無憂,可她能怎麼辦?強忍心頭苦澀,她努力措辭,不敢看宗政無憂的眼睛,垂眸道:「她的確是不可饒恕,死已經是最大的懲罰……」

  宗政無憂目光一凝,聲如冰錐:「你似乎忘記了,兩年前的紅帳之辱、一年前的挫骨揚灰?如果,死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那這些……又算是什麼?」

  漫夭身軀一震,張口道:「我……」

  一個我字剛出口,剩下的話都哽在喉間說不出來。那永生之痛,她怎麼可能忘記?紅帳中生死徘徊痛至白頭,回潼關三天三夜跪地挖坑埋雪……那一刻的悲痛和絕望,永生難忘。她轉頭又看容齊,那張被放幹血液的的慘敗容顏,那雙曾經溢滿寵溺深情後來只剩死灰一片的絕望雙眼,那個就連死了也要利用自己的屍體保她平安的容齊!而站在她對面的,是她深愛不悔,與她歷盡滄桑的無憂,她不能祈求他理解她。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一直一心一意的愛著她。

  宗政無憂看到她望向容齊的的目光盈滿悲傷和掙扎,他又想起之前她握著容齊的手哭到肝腸寸斷的模樣,心不自覺擰了起來,像是有人拿著沾了鹽水在他心上狠狠抽了幾鞭子,痛到抽搐。他眼底的火光散盡,強裝的平靜被剝開,眼底深處的悲哀層層透了出來。他可以不在乎她是不是秦家的後人,也可以不在乎她是仇人用來控制自己的棋子,但他無法不在意她心裡是否還愛著另一個男人!他的眼睛離揉不進一粒沙子,無法接受他用盡一切去守護的愛情到最後卻不能完整。

  眉心鎖住,鳳眸沉沉,薄唇輕抿,她似是嚇了極大的決心,在劇烈的掙扎過後,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再問你一遍,你,堅持替她求情?」

  漫夭轉頭對上他毫無感情的雙眼,心頭一緊,又是這樣冷酷的眼神,看著直叫人心底發顫。她呼吸一滯,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無憂,我……」

  宗政無憂打斷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如此鄭重,就好像是在讓她選擇,是要他還是要容齊?

  她手中的信落到地上,想說:「我不是求你放了她,我只是請你給她一個痛快的死法。」可她終究沒這麼說。垂目望著腳下凝結的鮮紅,再抬頭望他,緩緩道:「無憂,我和你一樣恨她,她害死了我爹娘和痕兒,讓我在這冷宮裡於死人為伍,整整十年美國這不見天日的生活。我承認,我是愛過容齊,我沒辦法抹煞自己的過去,這一點,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從不後悔愛上你。淩遲之刑……真的太殘忍,這二十多年,我想她一定也活得很痛苦,不會比我們幸福。就給她一個痛快吧!這是容齊的最後一個心願,我想讓他死得瞑目。無憂……可以嗎?」最後一句,問的小心翼翼。

  宗政無憂身軀僵硬,沒有回應。在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句話:她承認她愛容齊。

  天空雲霧散開,現出茫茫白日,日光毫無溫度,冷冽一片。而飛雪,仍在飄揚墜落,堆積成傷。

  三米之外的宗政殞赫忽然開了口,語帶歎息道:「無憂,算了,給她一個痛快罷。」

  宗政無憂提起劍往地上一擲,那劍刺進地磚,沒至劍柄,整個地面都震了一下。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漫夭愣愣的看著那柄劍,對著他的脊背輕輕說了聲:「謝謝!」然後看向面無表情的宗政無籌,「阿籌,我知道你憎恨她的欺騙,可她畢竟給過你溫暖。而容齊他……他連這種偽裝的溫暖都不曾感受過。」

  傅鳶聽著最後一句,心中不由得顫了一顫,她的確沒有給過她的兒子半點溫暖,在她心裡,容齊是她曾經所遭受的痛苦和恥辱的證明。她看著容齊就好像在看著她曾經的災難。

  宗政無籌眸光變了變,雙眉攏緊,正沉吟間,傅鳶突然抬手握住抵在她胸口的劍,鋒利的劍刃割破她的手掌,鮮血湧湧而出,滴在了她華麗衣袍上的一隻鳳凰眼睛裡,像是血淚暈開,無聲的悲哀四處蔓延。

  宗政無籌微怔,傅鳶回頭看了眼椅子上的宗政殞赫,淒涼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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