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
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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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廝殺仍在繼續,有人不支倒地,有人揮刀撲上來。 利劍穿腸,滾燙的鮮血混合著內臟流淌了一地,蜿蜒著溶解了落地的飛雪。濃烈的血腥氣飄揚在寒冷的空氣之中,無盡的蔓延開來。 黑夜,無星無月,潑墨般的顏色,壓抑極了。 不到一刻鐘,馬車周圍的侍衛全部倒下,再無一人站立。唯一還喘著一口氣的李涼,倒在血泊之中,雙眼瞪得很大,盛滿絕望和不甘,他望瞭望不遠處的回瞳關,明明就在眼前,為何就是過不去?回瞳關守關的兵將都是廢物,離得這樣近,他們看不到這邊的打鬥嗎?他又朝馬車的方向看了看,無法瞑目地喃喃自語:「陛下……為什麼……」,為什麼您就是不肯聽從屬下的勸諫,用那個女人當人質呢?可惜,終究是說不完便咽下最後一口氣。 宗政無憂帶來的人迅速解決完那些侍衛,便朝著馬車靠近,同時舉劍橫劈,車身碎裂,車架四散,馬車頓時被砍了個稀巴爛。 車內之人仍坐得穩穩當當,面色鎮定非常,他對於周圍的一切似乎並不在意,只望著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男子,心裡一陣悲哀。他這一生,走到如今,真心待他的究竟有幾人?這前前後後換過無數貼身侍衛,這是唯一一個到死還在擔憂他生命安危的人。「李涼,朕記住你了!倘若今日能活著離開,朕,定會善待你的家人。」他在心裡這麼說了一句,然後,握緊手中的劍柄,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縱然前方只有死路一條,他也得傅上一搏。 宗政無籌緩緩踏下車板,那等著將他萬籌穿心的男子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裡仇恨的怒焰似是要將他燒的屍骨全無。他面色坦然鎮定,無畏無懼。也罷,皇位已奪,仇也報了,就算他今日為心愛之人而死,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母親還活著,刺下的,就讓母親自已去完成吧。 宗政無籌站定,望著穩坐馬背的宗政無憂,昂首,語氣平靜道:「我的命,就在這裡,你來拿。」 百人齊動,正欲狙殺此人。 宗政無憂突然抬手制止,命其退後。他翻身躍下馬背,手中執劍圭地前行,力透劍身,在地上擊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像是要將天地都劈成兩半。 寒風獵獵,吹在耳邊嗚嗚作響。天空中烏雲聚散無定,大雪紛飛,如鵝毛大小,在整個天地間漫夭揮灑,茫茫無際,看不到盡頭。 人間慘劇,莫過於手足相殘。 漫夭遠遠看著,沒有上前。一路從馬狂奔,心思百轉。宗政無憂渾身散發的如地獄閻羅般的強烈煞氣,仿佛要毀天滅地,那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一面。她忽然覺得,也許他今日的反常另有因由,以她對他的瞭解,若僅只是諉會,應該不至於此。而他們兩人之間的仇恨太深,已經深到任何人都無力阻攔,包括老天。 一丈之間的距離,兄弟二人執劍互指,殺氣大增。宗政無憂劍上凝聚內力,揮舞間,一道刺眼的寒光淩空一現,他的劍已然直指宗政無籌的胸前,如閃電般的速度,那氣勢迅猛絕倫。 宗政無籌忙揮劍一擋,劍刺耳鳴,聲勢浩大。強勁的劍氣和內力震得百步開外人仰馬翻。他用了十成的力道全力相擋,也僅僅只是一招,便分出了勝負。他傷勢本就嚴重,又失血過多,此時動用內力已是大忌,而宗政無憂這一劍至少用了七成力道,於是,宗政無籌的身子如斷線的風箏般疾飛了出去,撞在一側的山腰上,重重彈回在地,他不可自製的悶哼出聲,口吐鮮血,傷口迸裂,五臟六髒仿佛都移了位。 這一情形出乎宗政無憂意料之外,他不禁微微一愣,鳳眸半眯,冷嘲笑道:「你怎會變得如此不濟?」莫非他又在使什麼陰謀詭計? 宗政無籌時他的輕蔑只回以自嘲一笑,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卻止不住仍不斷湧出的鮮紅。生命的流逝,沒有帶給他絕望和悲傷,他栓起落在身邊的劍,強自撐著,以劍支地,艱難站起。在敵人的面前,就算是死,也要站著死!他目光幽幽穿過無數人馬,落在不遠處騎在馬背上的白髮女子,淒涼一笑道:「容樂,我死後,你……能記住我多久?」一天?一年?還是一輩子?這個問題,他真的很想知道。 宗政無憂身軀一震,執劍的手微微顫了一顫,他忽然也想知道這樣一個答案。如果,這個人為了她就這麼死在了他手裡,那麼,這個人是不是將永遠活在了她的心裡?這種可能,讓他的腳步如被釘在了地上,無法前行。他頓住身子,轉頭去望,風雪中,女子白髮飛散,身軀單薄,風鼓起她的狐襲大衣,像是隨時都要將她卷走。 漫夭目光一如這夜空的沉寂,她緊抿著唇,這個問題,她不會回答,也無法回答。 片刻的沉默過後,只有寒冷的風雪拍打而過的冷冽聲響,掠過他們的身子。風穿身而過,寒氣卻停駐在了心裡。 「為什麼不回答?」問這句話的人,是宗政無忱,他望著她抱在懷裡的小小植物,目光冰冷複雜。 漫夭握緊韁繩,雙腿夾了馬腹,驅馬上前。到跟前才跳下來,走到宗政無憂面前五步遠的距離,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面色平靜,輕歎著問道:「你想聽我說什麼?」 宗政無憂移開目光不看她,聲音冰冷帶著少計的惶然不安,「不是我想,而是你想。」 漫夭揚唇,笑得苦澀之極,「我想?我想什麼你不知道嗎?我在這世上,不過是一縷孤魂……,如果不是你,我這縷孤魂也早已魂飛湮滅,而這個世界,除你之外,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我所想毗不過是,你活著,我就活著;你死了,我便死了。僅此而已!」她的目光坦誠而堅定,眼底的憂傷那樣清晰可見。這樣夠不夠?她的命是他的,她的身是他的,她的心也是他的,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放心? 宗政無憂與宗政無籌心底同時一震,她如此坦白而直接。宗政無憂似是一下子不能回神,怔怔地轉眼望著面前的女子,眼神卻始終不曾變暖。 宗政無籌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淒涼慘淡,「我真希望客棧裡的那一劍,你沒有刺偏。「這樣,他便聽不見她對宗政無憂生死相許的諾言,那麼,就算是死,也不會死得這麼痛吧?如果死在她的手裡,興許,他還能在她心裡……多活上幾天。 漫夭聽著抿緊了唇,手提著劍,轉身朝宗政無籌走了過去。宗政無憂看著她,沒有阻攔。 漫夭腳步沉緩,每一步都在將自己的心變成鐵石。有些東西該看明白,也該想明白,如果他們兩個註定只能活一個,那她根本不用選擇。而傅籌,她不想他因她而死,但若今日他的死無可避免,那與其讓無憂動手,不如讓倭籌死在她手裡。她只是一個嬪妃,一個世人眼中的紅顏禍水,再心狠手辣也無關大局。而無憂卻不同,他是帝王!這個天下,總講究些仁義道德,那些表面的東西,別人可以不在乎,但是帝王,卻不可以不在乎。做皇帝就是這樣,很多事不由己心口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傅籌即位,老九只是被軟禁,而宗政筱仁至今還能活著的原因。天下未定,帝王不能給人六親不認殘暴不仁的印象,否則民心皆背,殺了傅籌,廣攬皇權的溥太后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她望著宗政無籌那艱難支撐著站立的姿勢,用笑容掩藏痛苦故做無事的表情,像是曾經受過穿骨之痛後若無其事陪伴她的模樣。她心中酸澀莫名,她不禁回想,她前世今生活了二十多年,有幾人對她付出過這樣的真心?除了無憂,怕也只有傅籌了。命運弄人,他們都無力與之抗衡。她扭過頭,望著茫茫黑夜,壓下心頭的所有情緒,聲音清冷而平靜,」如果你想,我可以滿足你,再補上一劍。這一次,絕不會再有偏差。但你不要指望,我會因此愧疚一生。」 也不知道是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已聽,她說完將手中的血烏往他面前一寨,也不看他,「這東西,我用不著,你請收回。」 宗政無籌看著她扭到一邊的側臉,那微垂的眼睫掩蓋下的眸子是冷漠疏離的表情,而那表情的背後,總有一絲悲涼的讓人無法觸碰的東西。他低眸掃了眼遞到他跟前的小小植物,就是為尋這小小植物,他放下還不夠安定的朝堂,親赴邊關,三個月便可以平定的戰亂,他卻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出動所有人馬,不惜一切代價,只為她三千白髮。尋獲此物,三個多月來,不知道吸了他多少鮮血,傷了多少元氣。身體傷了只需要時間便可康復,元氣傷了,卻是難以補回,若是放在從前,即便受此一劍,他也不會如此不堪一擊。但是這些,有什麼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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