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一三三


  傅籌見她握劍,本想去阻止,卻挪不動腳步,仿佛被釘在了地上。這樣的她,他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淩厲的劍氣忽於空中橫掃,震了竹葉紛紛而落,飄零在她的周身,仿佛在書畫女子內心的蒼涼,又似是下了一場清葉竹雨,欲洗滌世間的一切哀傷。

  她的劍舞且柔且剛,將一個女子最美的姿態在這樣寧靜美好的夜晚展現得淋漓盡致,而那柔和清美的月光也不過是她的陪襯。

  輕盈的腳步逐漸移至放置酒壺的低矮桌案,她一個彎身後仰,用一指勾起酒壺拋於空中,美酒沿壺傾注而下,如一道清泉凜冽,她紅唇微張,醉態竟撩人心魂。

  林外的男子仿佛被那一個神態猛地擊中,身軀僵硬。而女子在此時,手中的劍忽然脫手掉在地上,她一手捧著另一隻手,眉頭皺了,身子一歪,便傾倒在地。

  傅籌一驚,慌忙疾掠過去,緊張地叫了一聲:「容樂。」

  他扶起她的身子,見她右手厚厚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浸染,又是氣怒又是心疼,一把將她抱起就朝寢閭去了。

  漫夭垂著眼,濃密的眼睫印下的陰影掩蓋了眸中的神色,她很安靜地靠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傅籌將她放到床上,轉身叫人打水來替她清理傷口,卻被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傅籌詫異回頭,竟見她眸子裡微微漾著水光,神態半醉半醒,嘴角含著悽楚無比的笑容,讓人一看便會心疼入骨。

  「容樂……,六他覺得他的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不,他的心早已經不是自已的了。

  「為什麼?」她拽著他,仰著臉龐,用醉意朦朧的眼神望著他,聲音淒涼哀傷,「為什麼你要那樣對我?」

  他心中一顫,就好像被一隻柔軟的手一點一點攢緊了他的心,那種痛從心底裡一直漫到心尖。他張了張。」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自已錯了!可是他回不了頭。

  她望著他的眼睛,幽涼的語氣仿佛一陣寒風刮在人的身體裡,她說:」你知不知道,要我選擇去相信一個一直在利用傷害我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氣?你又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差一點就愛上了你!」她搖晃著他的手臂,那聲音忽然就淒厲了,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切害在他的心裡。

  傅籌胸腔猛震,震在那裡不能動彈。體內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間凝固,整個人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女子,她說:她差一點就愛上了他!

  他緩緩地緩緩地蹲下身子,目光一刻也沒離開她盈滿醉意的眼睛,他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龐,顫抖著雙唇,問道:「容樂,你……說什麼?」

  她悽楚的笑容愈發的擴張,輕輕搖頭,自嘲笑道:「說什麼都沒用了!是你背叛了諾言,親手用最殘忍的方式把我推給了別人,你用你的行枷……給了我一個比死亡更殘酷的教訓!恨,這個字,我從來沒說過,可是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她字字於他如利刃錐心,而她眼中恨意深濃,他身心俱顫,他知道她恨他,從看到她滿頭白髮的那一刻起,到他折磨宗政無憂她手握利鉤的時候,他一直都很清楚,她恨他!但他從來沒想過,她會親。說出來,說的這樣直白。原來知道和親耳聽見是兩回事,只是知道還可以自欺欺人,親耳聽到卻再也騙不了自己。

  傅籌趺坐在地上,眼神空茫絕望,悔恨重擊在心,痛不堪忍。他望著她,慘笑低喃:「是,說什麼……都晚了!「原來他曾經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是他自己親手給毀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沒有實施那個計劃!」她終將愛上他,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幸福啊?那是坐擁天下,大仇得報都無法企及其萬一的快樂!想像越是美好,現實便愈發顯得殘酷而令人感到絕望。

  他突然抬手抓住她的肩膀,目光中含著強烈的祈求,仿佛不顧一切,說道:「容樂,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立刻放了宗政無憂,我甚至可以把皇位還給他,我什麼都不要了……,容樂,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利用你,不會傷害你,我只想好好愛你,只想好好和你過日子。容樂……,好不好?」這一次,不是威脅,不是利益交換,而是祈求,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期盼,那樣隆重而悲哀的期盼。

  漫夭睜著醉意朦朧的雙眼,似乎意識不是很清晰,她蹙眉,忽然道:「宗政無憂「……無憂,他被你關起來了,我想見他!可以嗎?」

  傅籌身軀一震,眸光遽痛,他說的這一段話,她什麼都沒聽進去。他的期盼她聽不見,他的祈求她也聽不見,他對幸福的渴望她聽不見,她聽見的,只有宗政無憂這四個字!

  他撐著身子起來,看著她,她的臉龐因為醉酒而浮出淡淡的紅暈,她的目光空空蕩蕩,明明落在他身上,可她的眼中卻沒有他。他忽然決絕笑道:「在你的心裡,我還是遠遠不如他!為什麼你對他念念不忘?你們之間也不過是十幾日的情感,如果征服一個女人真的要從身體開始,那我也不妨試上一試。反正也沒有旁的希望。」

  他的眼神變得冷酷,再也沒了從前的溫和,她直覺地縮了縮身子,皺著眉,一臉茫然。

  「容樂,你別怪我!」他已經後悔了,第一次就不該放過她,從成親之後,他就應該與她履行夫妻之實,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之事。

  他心念一定,雙手扣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有躲閃的機會,低頭便欲吻上她泛著水澤的嫣紅雙唇。她驚得掙扎,他便將她的手扣在頭頂,在他就要吻上她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他皺眉,眼光一利,放開她,急速轉身,但就在此時,一枚冰藍色極為細小的銀針飛快的刺破他的肌膚,準確地紮入穴道,令他動作凝滯,立時動彈不得。

  他頓時心冷如冰,原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用來降低他的戒心,等待這必中的一擊。他悲哀的笑著,艱難扭頭,那個醉意醺然的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後,此刻眼光清明無比,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漫夭冷冷地望著他,對他眼中的悲痛表情只當不見,她對蕭煞使了個眼色,蕭煞點頭便去取他貼身的令牌,然後照著漫夭的吩咐將傅籌挪到床上,蓋好被子。

  漫夭出門之前回頭望了一眼,那一眼神色極為複雜,似看盡了他們兩人過往的一切糾纏,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後來的夜夜共枕相擁而眠,誰能說那中間沒有一絲情感?她扭過頭去,看向夜空的目光堅定異常,語氣冷漠淡然,道:「傅籌,念在你確實對我有幾分情意,這一次,我不傷你的性命。但以後再見面,你我必定是仇人,我再不會手下留情!我這一生,從此往後,只為一人而活。這……還得感謝你的賜予,讓我看清楚了,在這世上,究竟仙……才是真心待我的那個人!」

  傅籌眸光寸寸被剝裂,他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濃濃的悲哀和絕望充斥著他的整顆心,他的世界就如同外頭被烏雲蔽月的黑夜,如墨一般,濃的化也化不開。

  漫夭四人出了將軍府,往西走了一段距離,濃濃的夜色之中,一個黑衣男子突然現身,對她行禮道:「公主!」

  漫夭點頭道:「冷炎,令牌給你,你們先走,我去取點東西,隨後就到。

  項影忙道:「屬下跟主子一起去。」

  漫夭搖手,「不必,人多扎眼,我自己就行。」說罷翻身上馬,直奔攏月茶園。

  夜色清冷,她來到茶園屋頂,開啟用來投射月光的圓孔,縱身躍了下去,身姿極為靈巧,沒發出一點聲音。這一趟來,事關重大,她不敢驚動任何人。

  園中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亮,她待視線漸漸清晰,才拐到屏風後一個不可人注意的角落,開啟機關,一棵用來裝飾的樹木立刻往一邊挪去,她蹲下身子打開兩層之底的暗格,取出那個匣子,然後將一切恢復原貌,這才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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