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五八


  離王府。

  宗政無憂利用地下寒池之水為她驅毒療傷,處理好傷口,將她安置在從前供他練功之後用來休息的榻上。他就坐在她的身邊,靜靜的凝視著這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竟有一種恍然如夢之感。

  這一年多,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如果當初在暗室之中,她肯回頭邁出那一步,那麼,他們如今將會是何等的幸福?可是她沒有,她選擇了傅籌,選擇了一種沒有他的生活,留給他一片空洞在歲月的洪流中無止盡的擴張蔓延,將他死死困在其中,永遠不能逃脫。心頭的酸澀一陣陣湧了上來,他垂眸,輕輕執了她的手,纖細蒼白的手指都能引得他的心一陣陣抽疼。可笑他自以為是個冷酷無情之人,如今竟為一個女人淪陷至此,真是可悲可歎。

  九皇子安靜的立在一旁,他從來都不敢想像,他的七哥竟也會有這般溫柔的表情,這樣小心翼翼的動作。他默默的轉身出去,不欲打擾他們,走到門口,見管家急急而來,遂問道:「何事?」

  「啟稟九殿下,衛國大將軍求見王爺。」

  宗政無憂身軀一震,這麼快便到了?他放下她的手,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寒室。

  府門外,傅籌一身官袍長身而立,見宗政無憂面色陰鬱,未來得及換下的白衣胸前染上一片黑色的血跡,他不禁瞳眸一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充斥著心間。定了定神,面上掛起一向溫和的表情,迎上前朝他拱手,語帶憂心並感激道:「聽聞離王救了本將夫人,本將心中感激不盡,特來道謝。」

  宗政無憂立在臺階之上,昂首低眸俯視著他,半眯著眼,那眼光犀利無比,卻又帶著說不清的冰冷和複雜。這些傅籌都視若不見,他直直望進了宗政無憂埋藏著很深的痛楚的眼底,他心中倏然地一陣抽緊。難道她……?

  九皇子操著手,很不客氣的語調,道:「我七哥救璃月又不是為了傅將軍你,哪用得著傅將軍親自上門道謝?」

  朝堂或是私下裡,他看傅籌不順眼,與傅籌針鋒相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傅籌今日沒心思與他周旋,只對宗政無憂問道:「可否告知,我夫人……現下情況如何?」他面色平和,似無波瀾,但聲音中卻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和緊張。

  宗政無憂薄唇輕抿,心裡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九皇子嗤笑道:「你放心,有我七哥在,璃月當然不會有事,只不過……」

  傅籌心稍微安了些,問道:「不過什麼?」

  九皇子斜眼看他,問道:「傅將軍,你說……如果今天我七哥沒救她,她會怎樣?」

  傅籌心中一震,一種後怕之感由心而起,不敢想像,如果今日宗政無憂沒有趕去或者再晚到片刻,那將會使何種後果?他道:「如果沒有離王出手相救,恐怕本將夫人性命堪憂。」

  「錯!」九皇子走下臺階,繞著傅籌轉了一圈,偏頭在他耳邊重重說道:「不是性命堪憂,是肯定沒命!」

  傅籌袖中的手顫了一顫,道:「所以本將非常感激離王的搭救之情……」

  「打住!」九皇子截斷他的話,揚了唇,笑得光華燦爛,道:「我想傅將軍你一定是搞錯了。我七哥根本沒救你的夫人,他救的人是璃月,你的夫人容樂長公主已經沉屍湖底了。所以……從今往後,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容樂長公主,也沒有將軍夫人,只有璃月,她會成為我七哥的妻子,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傅將軍,您……請回吧。」他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傅籌面上依舊帶著溫和有禮的笑,眼光卻是漸漸冰冷,語聲已沉,道:「九殿下此言差矣!不論她是容樂長公主還是璃月,她都是本將的妻子。還請離王指路,本將這就帶她回府。」

  宗政無憂勾了一邊唇角,似笑非笑,挑眉望他,傲聲道:「倘若……本王拒絕呢?」

  傅籌揚聲道:「離王莫要忘了,她不只是本將明媒正娶的夫人,她還是和親的公主,這兩重身份,天下人皆知,是誰也更改不了的事實。」

  宗政無憂一甩袖袍,冷笑道:「你以為拿兩國關係就能嚇到本王了?哼!身份是個什麼東西,本王從不放在眼裡。」

  傅籌笑道:「本將知道離王不在乎這些,但這並不代表容樂也不在乎。想必離王也知道,這一年多來,我與她夫妻二人琴瑟和鳴,過得非常幸福。我想……她也一定不希望有人從中破壞這份平靜的幸福吧?」

  他當然知道!雖身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但所有與她有關之事,宗政無憂無不了如指掌。他曾經想過就這麼一直過下去,一個人悲也好,苦也罷,既然她選擇了,那他便罷手。他有他的驕傲!可是今日之事,令他無法袖手旁觀。

  宗政無憂冷冷地望著傅籌總是溫和卻又暗藏鋒芒的眼睛,心中怒氣橫熾,聲音冷冽無比,道:「本王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論朝堂或是戰場,你都是善於隱忍,攻於心計。這些事,本王不喜多費心思,但是,本王不管你在盤算些什麼,你的人今日看她置身險境卻隱而不發,致使她險些命喪黃泉,單憑這一點……你就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

  傅籌心中一震,垂手,掩在衣袖下攥緊,他挺直了腰板,抬頭直視著他,反問道:「本將沒有資格?那王爺認為誰才有資格?離王你嗎?如果你有這個資格,那為何當初……她明明心系於你,卻要選擇嫁與本將為妻?」

  宗政無憂目光一變,被他狠狠刺中痛處,心中苦澀不堪言。他活了二十年,從沒有一件事,能令他像此刻這般面對他人的質問,無可辯駁。他傷了她,這是他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想明白他究竟傷她在何處?

  傅籌見他眸光黯然帶痛,溫和的眸子閃過一絲快意,又道:「就算本將盤算了什麼,也從無傷她之意。本將永遠不會像你一樣,放任她一個人躲在雨裡傷心哭泣,蜷縮在別人的屋簷下慢慢舔舐自己的傷口。」說這些話,痛和快意在他心口翻滾著,並存而生。他不會告訴別人,其實是他即使想傷她的心也傷不到。本就進不了她心裡的人,又如何傷得了她的心?

  宗政無憂心狠狠一顫,傅籌字字句句如利刃般直指他要害,令他心如刀割,痛不堪忍。

  九皇子怒道:「傅籌,你別在這裡胡說八道。」

  傅籌溫和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揚起,卻不看九皇子,只緊緊盯住宗政無憂,語聲聽起來似是十分懇切,又道:「離王應該知道,容樂喜歡平靜的日子。一年前的婚禮上,離王已毀了她的聲名,令她痛苦不堪,如今再將她強留在王府之中,傳出去,別人將會如何議論?她看起來雖然堅強淡定,但沒有哪個女子,能做到完全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離王,你心中若還有她,就該多為她想想。讓本將……帶她回去吧。」

  這個夏天,烈日焦灼,曬得塵土發燙,草木欲燃。他的心就這樣剖開了,曬在了烈陽之下,還是冷得發抖。「冷炎,帶他去寒室。」

  「七哥?!」九皇子皺眉驚喚。宗政無憂低眸不語,唇色抿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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