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皇妃(26)_學達書庫

二六

　　宜慶殿，晚宴還未開始，遠遠地就能聽見歌舞之聲。他們三人先後進殿，殿內文武百官皆起身行禮，宗政無憂視而不見，徑直走到屬於他的位子坐了，漫夭坐到他身旁，引得許多人側目，尤其靠近尾座的二十多名貴族裝扮的年輕男子更是望著他們竊竊私語。

　　漫夭不是不知那些異樣的目光代表著什麼，自從她住到離王府，外面就在傳宗政無憂不喜女子是因為好男色。今日皇帝設宴，她一個無官無爵的平民這樣大搖大擺跟著宗政無憂進宮，在那些人眼裡，自然更落實了她的男寵身份。

　　鄙夷和不齒，是他們看她的表情，而他們又都是臨天皇讓人列出來以供她選擇的名單人選。漫夭忽然一陣反感，皺起了眉頭。

　　宗政無憂抬眼，冷冷地朝那群人掃了過去，那些人立即換了個表情，討好、諂媚、敬仰，無一不是如變臉般的速度。

　　被大臣們圍在中央的傅籌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撥開眾人，走到那群貴族男子跟前打招呼，那些人受寵若驚，立刻轉移了視線。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權力代表一切，漫夭嘲諷輕笑，不再看那些人。

　　「你很想茶園儘快營業？」宗政無憂突然問了她這麼一句。

　　漫夭詫異抬頭，還未開口，宗政無憂已握住她桌下的手，握得很緊，頭偏過來湊近她，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道：「明日我便讓人揭去封條，但是不准你搬離王府。茶園裡的那些雜事，交給下人打理。」他霸道地替她安排。

　　漫夭看著他，沒說話。其實這件事他早就可以辦，但是他一直沒辦，為什麼？是為了留她在王府嗎？可他又為什麼要留她在王府？

　　宗政無憂見她久久不回應，鬆開她的手，轉過頭道：「不願意？那就算了。」

　　不同於那日離開茶園時的語氣，他臉上淡無表情，卻分明有那麼一絲賭氣的意味。

　　像個孩子。漫夭為自己這一刻的感覺感到不可思議，但她還是忍不住抿著嘴笑了起來，心情莫名變得愉悅。

　　宗政無憂看到她笑，只當她是為他放她走而高興，心裡微惱，正要皺眉，卻聽她輕輕笑道：「我沒說不願意，是你說的。」

　　宗政無憂眸光頓時燦亮，內心深處有什麼砰然炸開，像煙花一樣，絢爛飛揚，但他沒有看她，面上依舊平靜，保持淡漠神態，好像她願意與不願意與他毫無干係。

　　四周很熱鬧，絲竹歌舞伴著眾人的談笑聲，傅籌自進殿以後，一直都是被注視的焦點，直到另一人的出現。

　　第七章公主選夫

　　鳳紋織錦紅袍，雲髻鳳冠，珠簾遮面，滿身華貴，一步一優雅。是個女子，皇家公主出閣的裝扮。她的身後跟著一名侍衛，侍衛面容肅穆，眉心凝重，一進殿就看到了漫夭，呆了呆，嘴微動，卻沒說話。

　　漫夭愣住，這不是蕭煞是誰？走在他前面的女子分明是她初到臨天國時的裝扮。

　　「容樂長公主也來了，皇上召我們參加晚宴，不會是今晚就讓容樂長公主挑選夫婿吧？」尾座那群貴族公子之中有人小聲地說。

　　漫夭聽在耳裡，心神劇震，想起無意中聽到的宗政筱仁和余大人的那番話，定是皇兄的國書令臨天皇改變了主意，收回了她的六月之期。但這女子又是誰？從哪兒來的？是誰允許她冒充容樂長公主的名義進宮替她挑選夫婿？而且，蕭煞還跟在她身後！

　　腦子裡瞬間閃現無數個問題，漫夭看著朝她對面位子走過去的陌生女子，發現那女子有著與她異常相似的身形，連步伐姿態都如出一轍，如果她不是她，那她一定會以為那真的就是容樂長公主。

　　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迅速掠上心頭，令她的心沉到穀底，又聽到有人說：「早知如此，我應該裝病不來的。你們說，她究竟長得有多醜？怎麼到現在還遮著珠簾，不敢見人？」

　　「看她身段不錯，可惜了！」

　　「她會選誰呢？可千萬別選上我，不然，洞房的時候還得蒙上眼睛。」

　　「哈哈哈——」

　　一陣哄笑聲傳來，他們就那麼肆無忌憚地談論嘲笑，只因為傳言她容貌醜陋，個個都怕被她選中。漫夭淡淡地掃了那些人一眼，嘴角含著無盡的諷刺。她看了看端坐在對面仿佛對那些人的嘲笑不曾聽到的紅衣女子，又轉頭看向宗政無憂，只見他神情冷漠，自顧自地飲茶，始終沒看對面一眼。

　　漫夭忽然想問：「你為何拒婚？也是因為傳言說她長得醜嗎？」想著想著就真的問了出來，聲音極輕極輕，輕到她以為他聽不到。

　　可他聽到了，並且朝她看了過來，眼光深沉莫測。

　　「不喜歡。」宗政無憂淡淡吐出三個字。

　　漫夭勾唇，微微自嘲。他不喜歡什麼？不喜歡命運由他人掌控？不喜歡婚姻被當做政治和平的籌碼？抑或是不喜歡與一個不愛的人生活一輩子？他不喜歡，她也不喜歡呢！可不同的是，他不喜歡就可以拒絕，因為不論他怎麼做，臨天皇都不會降罪於他；可是她不同，沒有人給她那樣的權力。

　　眸光漸暗，內心悲涼無比，她卻笑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是容樂長公主，你……」她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嘴角揚起，做出一副玩笑神態，心卻緊繃著，靜靜地等著他的答案。

　　宗政無憂挑了挑眼梢，眸光略轉，意味不明，笑道：「倘若你是容樂長公主，我會非常佩服你的心機和手段。」

　　漫夭身軀一震，只一瞬，身心都涼了下去。如她所料，他會將一切都看成是她的計謀。她無聲地笑了起來，極盡燦爛，明媚如春光，將所有的諷刺和傷感都掩藏在那溢滿笑意的唇角和眼眸深處，化作無邊的苦澀蔓延在心底的每一個角落。

　　那樣燦爛的笑容，宗政無憂還是第一回見，看上去很美，可他卻覺得太過刻意，仿佛在掩蓋著什麼，不禁皺眉，「別這樣笑。我不喜歡。」

　　又是他不喜歡。

　　「人生在世，不會每件事都為你所喜，有些事，無論你多不喜歡，也要試著接受。無憂，人生還很長。」她幽幽輕歎。

　　生活不會永遠都能讓人隨心所欲，臨天皇總有一天會離開他，若他要替他母親實踐諾言，等太子繼位之後，他的生活是否還能這般如意？

　　宗政無憂一怔，她向來沉靜內斂，可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她言語中發自內心的無奈與悲哀情緒，儘管她面上看起來是那麼平靜淡然。人生還很長，不喜歡也得試著接受，他又如何不知！

　　「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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